※內文包含些許小鼠臟器採集描寫,請酌情閱讀※
學長微微傾斜手掌,小哈利左右張望了一下,連滾帶爬地掉進我等在下方的雙手中。
牠安份地坐在我手裡,自顧自洗起臉來,低頭時更加凸顯後頸的毛油膩發亮。
小鼠的體溫大約38度,寒流來襲的日子裡捧著牠與捧著暖暖包無異,暖暖包還沒有小哈利可愛。
小文學姐叫牠小哈利,顯然是因為牠背上禿了一塊狀似閃電的區域,濃密的黑毛中央突兀地空出一塊嫩粉色。以B6小鼠這個品系來說,公鼠間的扭打多半是怒拔彼此的毛。
包含control組在內,一共75隻小鼠,只有小哈利擁有來自小文學姊的綽號,但今天小文學姊堅持不看牠、不摸牠。
因為今天是犧牲的日子,給藥階段結束了。
負責心臟採血的博班學姊還沒從洗手間回來,我便繼續捧著小哈利暖手,一旁的學長正在跟另一隻瘦小許多的小鼠玩翻山越嶺,用手背。
小哈利一點兒也沒有移動或逃走的慾望,牠是高脂飲食組的一員,體積是常規飲食組的1.5倍大,我可以感覺到牠軟乎乎的大肚子放在我掌心,不曉得我冰涼的手會不會冷到牠?
博班學姊小紅回來了,我把小哈利放回籠內,回到座位上坐好,再次完整產線。
小紅學姐回來後沒有馬上繼續,她想了一下,拍拍學長肩膀,微笑:「阿辰,你來試試看吧,心臟採血。」
我雙手撐在桌上,饒富興致地看學長帶點疑慮地坐進小紅學姊的位置,自CO2籠內取出小鼠,拿起 3 ml針筒,另一手開始按壓小鼠胸腔,尋找心臟位置。
動物死亡後心臟不會立即停止跳動,這是小文學姐沒辦法擔任心臟採血的位置,最主要的坎。
學長的手一向很穩,給藥階段的保定、採血、管餵,鮮少看他抖過,但手穩不一定等於技術嫻熟。我看見學長臉上的遲疑與不確定,隨著手指來回按壓的次數逐漸增加。
憑心而論,要在不能直接看見心臟的情況下,將針頭扎進小鼠2厘米立方大小的心室,不能扎歪、不能穿過,經驗是絕對優勢,與小紅學姊相比,學長較為缺乏。
果然,一通緊張刺激而又漫長的推拉針筒以後,採血宣告失敗,針筒內的血液不到1 ml。
學長掛起尷尬的笑容抬頭,正好對上我的目光,我對他露出謎之微笑,替他後續的data蒐集送出一點祝福。
小紅學姊:「好吧,我來吧。」於是學長回到他原來的工作位置上——血清收集。
十分鐘後,小鼠來到我面前,牠的腹股溝脂肪已承裝在容器內,投入液態氮鋼瓶中。
我負責的區域是腹腔內臟器。我將小鼠轉至腹部朝上,在其腹部剪一個「工」字型,左右打開。
胸骨下方的肝臟依然鮮紅,和此前幾隻泛灰的暗紅不同,這歸功於不順利的心臟採血。
我用鑷子夾住小腸,拉出整段腸道順開,循線找到胃與鄰近脾臟,找到黏附在消化系統與肝臟之間的薄膜——胰臟,胰臟的顏色與脂肪十分接近,乳白中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粉紅。
我剝下胰臟,取出脾臟,取出胃及腸道,而後,剪開胸骨,取下肝臟,整齊羅列,交給小文學姊。棄置不需要的胃以後,小鼠被傳給下一位:腓腸肌與比目魚肌收取者,aka同學小美。
肅穆的冬日裡,低吟的佛經聲中,我們完成所有小鼠的臟器收集。
幾日後,我在實驗室插著tip,而學長正在與肉眼看不見的東西奮鬥。
「如何,抽得順利嗎?」我問。
「有點慘……感覺DNA降解的差不多了。」
「娃,怎辦?」
學長嘆氣,「可能要補一點細胞實驗吧。」
我朝他投去更多祝福的眼光。
文末幫學長平反一下,平常的學長是十分可靠給力的,真的,千真萬確(嚴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