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就是一個奇怪的人,不知道是因為天生自然?還是環境的影響?
總之我常常覺得自己「異於常人」,可以呼風喚雨,大概是神仙下凡一類,長大以後才知道!不是神仙,而是神經病。
或許那時的自己需要一種不凡的自信才能撐住對自我的看法吧!我的家裡很窮,老是租破落、甚至是「有故事」的房子,颱風天外面風強雨驟,裡面四處漏雨,只好拿著鍋碗瓢盆接雨水,整夜叮叮咚咚的落雨聲就成了颱風天的安眠曲了。
家徒四壁使得我不太敢讓同學到我家,但是這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我腦性麻痺的哥哥。
那個年代「腦性麻痺」和「智能不足」傻傻分不清楚,也沒有所謂的「特殊教育」,只好常年待在家裡,有些小朋友心直口快,總是將難聽的稱呼加在他的身上,後來我就不太敢帶同學回家了。
那時有一個啞巴女生看上了我眉清目秀的哥哥,意思是想嫁給他,照顧他一輩子也無所謂,這本是天賜良緣,可是我媽媽不想擔誤人家,於是拒絕了,就這樣我哥哥一直待在家裡,直到我大學時才送去療養機構照顧。
我哥哥「與眾不同」,無形中也影響了我「與眾不同」,只不過這個「不同」比較負面消極,後來國小轉學到一所學校,身為轉學生就已經「與眾不同」了,加上常看「三眼怪(神)童寫樂」的漫畫,額頭上真的長出了一顆「疔瘡」,乍看之下就成了三眼怪(神)童真實版,連國小畢業上台領獎都頂著我的「第三隻眼睛」,受盡了異樣的眼光。
當這個怪物情結形成以後,我開始變得很矛盾,有時想尋求眾人的肯定認同,更多時候想要獨立自主、走自己的路,卻從來沒有去深入理解一件事,那就是--「我到底是不是怪物?」
我哥哥因為生病而「與眾不同」,我也因為轉學、疔瘡而「與眾不同」,然後「與眾不同」就是怪物?
有時候不是自己的問題!而是世界的問題!這世界有沒有變得更寬容、更容易接納異己?
在年青時代我一直很喜歡台北這座大城市,我也在這個城市當中渡過了美好的大學時光,這座城市見多識廣,什麼三教九流都看過、什麼大驚小怪都聽過,所以培養出一種人情練達、尊重寬容的氣度,這是我在蘭陽平原沒有見識過的,那時我才了解到,所謂怪物的定義跟你所處的環境有關,大海中的生物在小池塘中會被稱為怪物,那是因為池塘太小,沒有見過太多事物。
小時候我都是在礁溪協天廟的廟口混的,那時我們一群小孩子打彈珠、玩紙牌和打橡皮筋,我都是一把罩,有一次我媽叫我弟到廟口找我回家,我那時玩得正起勁,幾乎把其他人的紙牌都贏了過來,我弟弟在旁邊看得呆掉了,忘了叫我回家,我媽只好親自趕來把我押了回去,而我辛苦贏來的紙牌全部丟到灶坑裡面當柴燒。
可是等到我轉學到另一個地方,那邊的小朋友跟我玩了幾次就不跟我玩了,大概是因為怕輸了沒面子,後來我只好假裝正常,技術時好時壞,只是他們對於我這個轉學生眼光還是一樣的陌生。
多年以後我才理解,很多人的胸襟沒有那麼寬大,只要立場不同,那怕只是小小的勝負或是你不照著他的話來走都會把你認定成怪物,這樣你到底是怪物還是不是呢?
所以在國小階段,我是一個調皮的問題學生,到了軍中又成為一個異類不整不行,到了教會又因為言行舉止不合常規,被摒除在決策中心之外,就差沒把我安上異端的罪名。
算來這些年來我收集到的奇怪稱呼有怪物、異類、臭屁、古靈精怪和問題學生,這些名稱真實地反映了環境或人對我的看法,只是他們到現在還很生氣的是---我還是依然我行我素。
其實我根本不是怪物,只是思考想法、行事為人因為經歷奇特所以顯得和常人不同而已,這在一個寬容的世界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可是如果在一個講求一致形式的世界裡,我的不同遲早會成為我的原罪
可是根據我的觀察,這些看起來有些怪怪的奇人異士,大多身懷絕技,你沒有尊重體諒的話,他們就使不出驚才絕艷的能力,所以問題不在怪物,而在世界的進化程度啊!
最後用一首自嘲的詩來當文章的總結吧!
個性精靈古怪、難容名門正派、不是妖魔鬼怪、何必覺得奇怪、天生爹娘不愛、只好一臉痴呆、薄有幾分文采、脾氣死性不改、朋友要來就來、一派輕鬆自在、成敗隨手一擺、世事何曾縈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