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話-殤

莫蘭迪跟隨著齊莫返回亞斯路格王都，一路上他保持著沉默，心中仍在回味著剛才在奧德斯的經歷。他知道自己的職責是護衛國王，所以他不多問什麼，也不想過問宮內的事務。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國王齊莫主動開口了。

「莫蘭迪，」齊莫的語氣平靜而和藹，「這次護衛的任務你做得很好。不過，在返回王都後，我希望你能回月影谷看看索爾。」

莫蘭迪微微一怔，然後點了點頭。「是，陛下。我也正有此意。」

齊莫看著莫蘭迪，接著說：「你這段時間立下了不少功勞，我相信索爾會為你感到驕傲的。回去跟他好好聊聊，也讓他知道你現在的成就。」

莫蘭迪感受到國王的關心，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謝謝陛下的關心，我會回去看師父的。」

齊莫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將目光轉向遠處的地平線，似乎在思索著什麼。莫蘭迪沒有再多說什麼，默默地跟隨著齊莫，繼續向亞斯路格王都前進。

經過幾天的長途跋涉，兩人終於回到了亞斯路格王都。剛到王都，莫蘭迪發現基瓦拉與亞瑟因為參與另一個討伐隊的任務已經不在王都內。莫蘭迪整理了輕便的行李，決定按照齊莫的建議先回月影谷看看師父。

在出發前，莫蘭迪留下一張紙條，告訴基瓦拉與亞瑟他要先回月影谷一趟。就在他準備出發時，正巧碰上了雷恩。雷恩笑著遞給他一罐好酒，說：「這是給索爾的，替我向他問個好。」

莫蘭迪接過酒，感激地點了點頭，然後即刻出發，返回月影谷。他歸心似箭，心中滿是對師父的思念和關心。畢竟，他離開時是寒冷的冬天，而現在也已經漸漸入冬了。

莫蘭迪快馬加鞭，幾天後終於回到月影谷的入口。他抵達月影村時，下馬牽著馬緩緩地走著，感覺周圍的一切似乎變得有些陌生。他發現村裡熟悉他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多了一分關心，這讓他心中生出一絲不安。

就在他要經過雜貨店時，老闆走了出來，向莫蘭迪招手示意。莫蘭迪快步向前，向老闆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然而，老闆的表情並沒有像往常那樣開心，反而流露出一絲憂傷。他沉重地嘆了口氣，對莫蘭迪說：「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但既然你回來了，還是要讓你先知道……」

莫蘭迪的心猛然一沉，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這時，雜貨店的老闆娘也從店裡走了出來，牽著老闆的手，眼神中滿是憂傷。

老闆看了一眼老闆娘，然後對莫蘭迪接著說：「在你離開後不久，索爾的病情變得更嚴重了。雖然醫生每天都來看他，但……他沒能挺過上個冬天。」

莫蘭迪聽到這裡，感覺整個世界瞬間變得冰冷。他的心已經涼了一半，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胸口像被一塊大石壓住，呼吸變得沉重。他努力想要說點什麼，但所有的話語似乎都被堵在了喉嚨裡，說不出口。

老闆和老闆娘看著莫蘭迪這副樣子，也不禁紅了眼眶。他們知道，這個消息對莫蘭迪來說無疑是個沉重的打擊。老闆拍了拍莫蘭迪的肩膀，聲音帶著無盡的歉意和悲傷：「對不起，孩子……我們都希望他能挺過來，但他真的太累了。」

莫蘭迪終於勉強擠出一句話：「謝謝你們告訴我……我……我去看看師父。」

莫蘭迪牽著馬，步履沉重地往小盆地前進。一路上，雜貨店的老闆與老闆娘目送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多了幾分的憐惜和哀傷。他們看到的，已經不是那個充滿朝氣的小男孩，而是一個經歷了歲月磨練和沉痛失落的青年。莫蘭迪的背影透露著成熟，也透著無盡的悲傷。

他緩緩地走在通往小盆地的小徑上，熟悉的景色卻再也帶不來一絲安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心頭，沉重得讓他幾乎無法呼吸。當他走到那座小山洞前，曾經無數次陪伴索爾走過的地方，莫蘭迪再也無法壓抑住內心的情緒。他的雙腿一軟，無力地跪倒在地。

眼淚在瞬間決堤，莫蘭迪的胸口像是被撕裂般疼痛。他痛苦地捶打著地面，拳頭一次又一次地落下，彷彿想要用身體的痛楚來麻痹心中的絕望與悔恨。冰冷的地面無聲地承受著他的悲傷，而他的心卻像是被一把鋒利的刀劃過，鮮血淋漓。

「對不起……對不起……」他哽咽著，一遍又一遍地低聲自責，聲音中充滿了無法抑制的悲痛。每一句「對不起」，都像是一把利劍，刺穿他的靈魂。他無法原諒自己，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他懊悔著，為什麼自己沒有早一點回來？為什麼沒有再多陪伴索爾一點？

但此刻，所有的悔恨都變得那麼無力。索爾的笑容、教導、叮囑，彷彿仍在耳邊迴響，但那個曾經一直在身邊的身影，卻再也無法觸及。

莫蘭迪知道，無論他如何痛苦地捶打地面，如何聲聲道歉，也無法挽回那個已經逝去的時光。他淚流滿面，雙手緊緊握住鬆軟的泥土，卻感覺到心中的絕望越來越深。他嘗試著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邁出步伐。

他沒有勇氣走進那個山洞，更沒有勇氣回到那個充滿回憶的小盆地。那裡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樹葉，仿佛都在提醒他失去的痛苦。他只能跪在原地，淚水無聲地滑落，心中只剩下無盡的悲痛和無法言喻的悔恨。

山洞前的瀑布聲在寂靜的夜晚中回響著，宛如大自然的低語，與莫蘭迪的啜泣聲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淒涼。他跪在地上，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任由心中的悲痛無聲地蔓延。天色漸暗，夜幕逐漸籠罩大地，直到天完全黑了下來，莫蘭迪才慢慢地站起身來，身體因長時間的跪地而變得僵硬。

他牽著馬，緩緩地走進了山洞。走過這條熟悉的小徑，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第一次走在這條小徑上時，還是個孩子的他被索爾緊緊拎著的場景歷歷在目，那時的自己是如此無助，但索爾的手卻給了他無比的安心。

隨著腳步的前進，莫蘭迪的眼淚再一次無法抑制地滑落。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過去的回憶，那些曾經與索爾共同度過的時光，如同昨天一般清晰，但如今卻成為了永遠無法再現的夢。

走出了山洞，眼前的小木屋一片漆黑，曾經溫暖的燈火已經熄滅，留下的是冰冷的現實。莫蘭迪的心如同被人重重地擰了一下，他彷彿看見了索爾站在小木屋前，微笑著向他招手，彷彿在說：「歡迎回家，莫蘭迪。」

他揉了揉眼睛，那笑容卻隨之消散，原來只是自己的一個幻影。莫蘭迪的腳步變得沉重，他慢慢走到小木屋前，目光落在那旁邊的一個小小墓地上。那是索爾的墓地，靜靜地佇立在他們曾經生活的地方。

走近一看，莫蘭迪發現墓碑上沒有任何刻字，彷彿索爾並不願意讓世人知道自己安息於此地。莫蘭迪心頭一緊，這樣的無名之墓讓他感到更加的心痛。這一刻，他明白索爾的一切決定，索爾的低調與無私，如今只剩下這一片靜默的土地來訴說。

莫蘭迪緩緩地從腰際抽出一把破舊的小刀，手因情緒波動而微微顫抖。他跪在墓碑前，開始用小刀一筆一劃地刻上索爾的名字。每一刀都刻得格外用力，彷彿要將所有的思念與痛苦都刻進這冰冷的石碑中。淚水一滴滴落在墓碑上，伴隨著他哽咽的呼吸。

「索爾……」他輕聲念著這個熟悉的名字，心中滿是無法抑制的悲痛。「對不起，我來晚了……」

刻完最後一筆，莫蘭迪的手已經沒有力氣再握住刀柄，他的淚水早已濕透了衣襟。抬頭看著那簡單的墓碑，莫蘭迪的心中只有無盡的悔恨與無法釋懷的痛楚。他知道，索爾的名字將永遠銘刻在他的心中，成為他一生都無法忘懷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