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到任的第一週大家相安無事,她也看似安分守己。
接著,她開始有意無意地拉攏和她搭班的同事,上班時總是嘻嘻哈哈、竊竊私語;我在群組內發布訊息時,她漸漸在底下回覆一些不相干的玩笑,偶爾幾句低俗不雅的雙關語,逗得少女同事們哈哈大笑;還有那些共同制訂的規章,大家也越來越馬虎敷衍。我一問,同事們就推託「妮娜說、妮娜說…。」
我知道妮娜在挑戰我,可我沒辦法對她怎麼樣。
我雖然掛名代理經理,但她是董事長夫人欽點的人馬,公司沒有任何高層敢於作為;加上外國觀念認為放假中的人最大,所有人都勸我等到家族度假回來再說。我看著她一步步蠢蠢欲動,可我也只能按兵不動。
有一次,妮娜在外場跟客人起了爭執,其他客人們在一旁圍觀起來,我聽見騷動急忙介入處理。眼看妮娜叫罵聲越發上揚還作勢上前,同事們趕緊將她拉離現場。我第一時間先安撫客人並詢問事發經過。
客人的說法是,當時妮娜送上熱咖啡,動作過大不慎噴濺燙到她的手,她立刻將手抽回並不悅地表示要妮娜道歉。可妮娜認為咖啡根本沒那麼燙,客人擺明是在找碴堅決不肯低頭,最後妮娜轉身離去時低聲咒罵她兩句,客人聽見髒字才忍無可忍、一觸即發。
此時妮娜仍然在背後不停叫囂,我立刻決定先一步送走客人。
回頭我直接在當所有人的面詢問妮娜事發原因。她避重就輕、講得模稜兩可,
我只問她一句:「你到底有沒有罵客人?」
她撇著嘴說,「有又怎麼樣?」還賞我一圈白眼。
我看見她輕浮的樣子整個人也火了,「注意你的態度,這裡不是酒吧!」
大概是吞不下這口氣吧,後來她乾脆直接露出本性,明著暗著都跟我作對,而同事們也漸漸分成兩派。
妮娜趁我連休二日時,拿收銀機裡的現金自行從商場批發小零食,指揮她那派的同事將其分裝擺進甜點櫃,再擅自進辦公室修改電腦系統後台,企圖神不知鬼不覺地合理上架販賣;她向羅傑爺爺聲稱我授權給她這麼做,所以羅傑爺爺便沒再多問。她還將牆上蔬菜果昔的製作大綱撕毀,揉一揉丟進垃圾桶。
這些我上班一看就發現不對勁,她竟然全都抵死不認,跟我玩一問三不知。
有一個女孩看不下去,私下跑來告訴我,「妮娜覺得打蔬果汁還要看說明的人都是笨蛋」。但沒了製作標準,其他同事也深感困擾。
有一個週末,一個派對菜單上竟然出現壽司拼盤,是之前那個法國老主廚留下的爛攤子,新主廚不會做,只好交給我去救火,我一個上午就在廚房捲了數十條壽司。
那天傍晚離開辦公室前,我發覺保險箱被動過,金額短缺的數目和當天的營收超額相符,我立刻調閱監視器查看。
又是妮娜,大概是外場零錢不夠她拿了銅板去救急。她是所謂副手,知道保險箱密碼、也有權動用預備金,但難道不需要知會人在現場的我一聲嗎?無論事前事後。
她這些層出不窮的小動作,早就都被監視器拍得一清二楚。說好的副手反而是第一個扯我後腿的人,我放棄跟她爭論,默默地把影片通通蒐集起來。
關於她這些脫軌行為我疲於應付,當時我壓力極大,如同我預料的派對事件每個禮拜上演,只要我有上班,我一律第一個出來向客人道歉;就算放假在家,接到公司的電話也會犧牲休息時間,直接在家聯絡客人親自賠不是。
內憂外患的壓力讓我身體漸漸不堪負荷。
白天上班時精神緊繃專注、完全不見異狀,可下了班回家開始咳個不停,夜裡幾乎無法入睡,後來我的皮膚甚至開始出現大片疹子,不管擦什麼藥都不見好轉,我當時還沒意識到這是內分泌失調的警訊,一心想著撐到老闆度假回來再說。
入冬後,日照時間越來越短。身為每天第一個到公司開門的人,幾乎天還沒亮我就得起床準備上班。外頭寒風刺骨,汽車擋風玻璃上天天佈滿整片白色冰霜,我都得提著一桶又一桶的冷水潑灑,將它融化才能開車出門。
以前很慶幸上班的車程只要五分鐘,但我現在每天都希望路上塞車、最好能慢一點到公司。下到停車場之後,我都會先在車裡對自己信心喊話,不然實在提不起勁走進公司。
當時L看我這樣,也只能盡力從旁協助我,給了我不少管理和執行上的建議。我一直都知道他比我更適合這個職務,可這是我的工作,我必須要學著自己扛起這個責任。
那陣子他包辦了所有家事,讓我在家只需要放鬆休息,下班進門就有熱騰騰的飯菜可以吃。夜裡我咳嗽不止,他還會起身為我煮薑茶。
可我們兩個都知道,這不是L真正該做的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