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在家頹廢了一個多禮拜,櫥櫃冰箱裡已經完全沒有任何食物,連一片餅乾渣渣都不剩,再不出門採買真的會餓死。
可是我一想到要出門就緊張焦慮、心跳加速,徘徊在門邊掙扎了整整一上午,外套穿了又脫、脫了又穿,最後抓起一頂毛帽戴上一鼓作氣衝上車,以最快的速度開到超市,隨便抓了幾樣特價的食材和泡麵又匆匆上車返家。
關在車上我不停按著上鎖,我感覺指尖發麻、冷汗直流,深呼吸好幾口才稍微緩了下來。
回程時經過離家不遠那片寬闊的沙灘,我放慢速度滑向路邊停靠。遠方海天一線、靜靜的藍藍的,我突然覺得自己是時候振作了。
回家後我打開所有門窗,讓屋外新鮮的冷空氣吹進來流通流通、醒醒腦;我為自己煮了一大碗熱騰騰香噴噴、加蛋加青菜的泡麵,吃了第一口瞬間食慾大開,不一會便吃個精光。
人真的只要先吃飽,就會覺得世界美好一半。
我立刻動手開始大掃除,隨著家裡各個角落越來越乾淨整潔,我的心情也一點一滴明亮起來。晚上睡覺時我特地只拉上一半窗簾,讓隔天清晨第一道陽光照進家中。
雖然我還是暫時不想接觸人群,但我願意嘗試一個人出門散步。
我走到沙灘上一個人坐著看海,看著緩慢穩定的潮起潮落,一波波遠去的浪花也悄悄捲走我的負面情緒。
我重新和麵包主廚丹尼爾聯絡上,邀請他到我家吃飯,這樣我才有好好煮飯的動力,順便和他說說前公司的八卦;也烤了蘋果起司蛋糕送給房東和會計師羅傑爺爺,因為他們是當時真正關心我的人;我還上網刊登語言交換的廣告,打算慢慢適應和陌生人的互動。
一位老太太看到廣告留了訊息給我,她住在離我不遠的地方,開車只要五分鐘。
和她約好見面的那天,我臨時起意決定走路去想說當作散步。沒想到沿途地勢高高低低,走的我氣喘吁吁、好半天還沒到,最後甚至下起毛毛細雨,我差點要折返,幸好沒有,因為她簡直是我當時的浮木。
老太太叫做安妮,六十多歲,已經退休在家享受清閒的日子。我問她為什麼會對語言交換有興趣?她說其實沒有,只是她看到我的訊息,隱約感覺我需要幫助,既然住得不遠何不見面聊聊?
我一聽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她是那麼的溫暖慈祥,讓人毫無壓力地想跟她說話。我莫名坦然地告訴她前些日子的窘境,語畢頓時整個人輕鬆不少。我問她,「為什麼會選擇幫助我,一個網路上的陌生人?」
二十年前,她女兒升大學前的暑假,隻身到歐洲壯遊,輾轉進入英國時恰逢溫布頓網球賽季,機場擠得水洩不通,原訂班機卻因故取消。航空公司沒有積極安排後續航程也沒有提供住宿,她女兒當下孤立無援。
當時通訊不如現在發達,一來一往的聯繫誤差讓遠在澳洲的她急瘋了,最後她和先生花了三倍的價格,在大使館的協調下,買到一張商務艙的機票才順利讓接女兒回國。
因為這段往事,她理解求助無門的恐懼,也發誓未來若遇到需要幫助的異鄉遊子絕對不吝伸手。在我之前,他們也收留過一個來小島讀大學的韓國男孩,無償供他吃住一陣子直到生活穩定下來。
臨走時,她禮貌地問我能不能接受擁抱?我點點頭。她隨即上前緊緊抱住我,在耳邊叮嚀我有事沒事都可以聯絡她,不要一個人悶在家裡。我抿著嘴,再點點頭。
走回家的路上還是飄著毛毛細雨,可是出了一點太陽。我是多麼慶幸自己沒有放棄走到她家;多麼慶幸自己遇到了這麼樣的好人。
和安妮太太聊過幾次之後,我的勇氣和自信慢慢回來,好像可以再開始找工作了。
L那邊的情況還不明朗,我總不是繼續軟爛在家。這一次我往城鎮的另一邊去,沿著海邊大街小巷尋找餐廳和咖啡廳,一間間進去詢問職缺投履歷。
不出三天就有一間餐廳通知我去試工,是一間在當地小有名氣的餐酒館,每逢晚餐時段幾乎一位難求。
店內的餐點拼盤和各色下酒小食賣相極佳,身兼主廚的老闆對於紅白酒認識頗深;店內販售來自世界各地的精選啤酒,連啤酒杯也都經過事先冷藏。而餐廳經理對於桌邊禮儀和刀叉擺設極為講究,連收桌都有一套高規格的自訂標準。
試工結束我也順利上班一週左右,我想在這間餐酒館應該可以學到不少東西,是值得發展的地方。可此時L轉發一個招聘訊息過來,我頓時猶豫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