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是臺南的文史大年,文博、設計展都來到臺南主辦,整座城市插滿了一檔又一檔的展演廣告旗幟,而你定睛一看,「臺南400」的字樣無處不見。試圖以各種觀點、視角、主題書寫臺南建城400年的策展,「我們從河而來:流域千年.文化共筆」(We Are Born By The River)就是其一。展覽位於臺南市立美術館2館1樓大廳、展覽室A至D,由龔卓軍、洪榆橙等組成的策展團隊所策畫,展期從2024年7月9日至10月13日止,筆者前往參觀的日子是2024年9月11日的下午4點多,平日下午,觀眾不多,但仍可看見幾對穿著有型的藝術胚子與他們的攝影師漫遊在館內的白牆、階梯和作品前方。
入館之後記得買票,到年底有雙享票的優惠方案,也就是你買一次可以來兩次,抓準檔期可以把前前後後的展覽都盡收眼底。
從貼心的南美館那編偷點資料,展覽室從A至D,再到L(大廳),依序為「眾神.請水」、「向海.航路」、「風土.眾聲」、「水逆.未來」以及「鯤鯓.凝望」。每個展間容納一個子題,由兩個二字的詞彙成對組成,像是鏗鏘有力的祝禱詞:向眾神請水,面向大海破浪前行,風土一方眾聲沸騰,遇水逆行,遠眺未來,獨留鯤鯓沉靜凝望。草草逛完各個展間,憑著策展論述和作品意圖想像出這一段,一艘時光的大船,載運著觀者,從臺灣的山脊順流而下,途經臺南各區,將400年間的泥沙、磚瓦、鋼筋混泥土,一層一層地沉積、建設、創生,揭開來看看。知道我們從河而來,然後知道該從河而去。不用上諧音梗真是Tainan了。
以下挑一些筆者印象比較深刻的作品或是展覽細節來談談:
(不過由於南美館那編把作品介紹都清楚明白地掛在臉書粉絲專頁上,筆者就不附上手機拍得模模糊糊的版本)
以「眾神.請水」作為總策展的序幕,黑色空間盡頭是沉浸式的動畫投影,乍看有股神秘力量召喚觀者,循著地上的水文走進展間,然而展品的陳列方式,說實話,是讓人多次出戲的。
先是碰上了徐永旭的〈2019-5〉,偌大的土堆,其實是高溫燒製的陶,像是出現在牆壁上的土蜂窩。利用陶土做到輕薄通透讓人以為是瓦楞紙或蜂巢紙般的質感,間隔得當,觀者遊走其中並沒有被壓迫或擔心碰觸展品的壓力;然而中間的水文卻被硬生生地截斷,銜接到尺幅最大的動畫作品的視覺感受是一道斷裂。童譯白的〈流域千年.河神聯境〉概念非常有趣,藝術家將臺南的六大河川流域具象化為相鄰的島嶼,島嶼上居住著不同形象的河神。當筆者看到動畫中逶迤的河道,便想起曾文溪被比擬為青暝蛇而有了蜈蚣陣治水的民俗傳統。可惜的是動畫的元素風格各異,有電腦建模的河神角色、平面插畫風格的雲朵元素、實景的水域錄像以及古畫、古地圖疊加。再加上投影尺幅橫跨三面牆,左右兩面與正立面是不同影像同時播映,牆面銜接線、警報裝置,一再提醒了觀者現實空間的存在,而無法真正沉浸其中。
「向海.航路」展間的契合度高,挑高的空間,掛上布幔、地圖、投影影像與較高的裝置作品,觀者自然地就把頭抬起來看了!耳邊風工作室(角八惠、王誌成)的〈海口潮聲〉以一件具有船的意象的機動裝置,模擬海潮陣陣的聲音,彷彿觀者自己也乘上了向海的船。TaringPadi與工作坊參與者的〈牽起流域的生命與希望〉是印尼政治藝術團體與臺灣文化工作者帶領拔林與茶山部落的農民、獵人、民眾踏查,以木刻版畫敘寫著關於流域生態、氣候變遷與水利工程交織影響的面貌。木刻版畫在藝術史中時常是帶有政治色彩的媒材或藝術行動,而由於版畫創作具有間接性、重複性的特色,運用在集體創作能有效地達到一定程度的風格統一;再加上版畫技術是好入門的,使得藝術家將木刻版畫作為當代藝術中強調民眾參與、在地敘事時常見的手段。雖說展示效果依然突出,但也期待看見創作媒材與創作內容有更獨特連結的可能性。
筆者最喜歡的作品位在「風土.眾聲」的展間,面向陳瑋軒的〈捏地—牛〉,乍看是一件體積龐大、內部的鐵條穿出泥土,不修邊幅、表面粗獷令人震撼的耕土機,循著側身向尾端走去,則有著釉燒過晶亮色澤的奇特角落生物,又像房子、又像有腳的動物,一旁牆面掛著長軸,長軸上以童趣的筆觸似乎畫著關於這輛耕土機的生命故事連環圖。
最後在「水逆.未來」展間停留的時間不多,但羅晟文、陳儀霏的〈F/EEL〉令筆者駐足許久,幾幅螢幕高掛,畫面是黑白的,像是夜間的觀測攝影機;然而對象卻是人,筆者頻頻轉身尋找,測試畫面中的人形是不是自己被暗藏在某處的監視器拍攝投影的畫面,幾經測試之後認為應是預製好的錄像裝置作品,當下僅能感受到被監視的不適感,經文字資訊才了解藝術家創作理念是透過科技裝置讓體驗者換位思考,打破以人為中心的感知角度與設計思維,了解鰻魚的生活經驗,甚至能延伸思考其他非人動物的議題。雖然不是體驗者本身,無法透過感官的幻覺將自己置身於鰻魚的身體之中,透過監視器效果的展示,觀眾至少還是真實感到了某種不適感。
大廳的主視覺掛圖,氣勢磅礡,猶如一座天空之城。橫向整齊的排線,令人聯想起大航海時代那些精密的銅版畫。「鯤鯓.凝望」作為展覽的起點、也是終點,彷彿歷史的長河一再流經、滋養臺南這條大鯤鯓,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