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時,父母照慣例到曦奧鑫去批貨,因為他們在夏里斯是大到能壟斷市場的高級化妝品業者,所以往往一去都要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弟弟無聊地和幫傭維拉阿姨一起待在家。今天特別無聊,我躺在床上發呆,數著還有幾天父母會回到家,母親答應我這次回來會帶回我最喜歡的奧斯汀朱麗葉玫瑰,那是曦奧鑫的鎮花,粉橘色的非常漂亮。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我不禁愣了一下,由於我們是豪門世家,家教嚴謹,家裡不會有人這樣敲門的,而且就連幫傭阿姨都是精心挑選過的,不可能做出如此粗魯的舉動。
我連忙跑去開門,卻看見維拉阿姨氣喘吁吁的把手撐在膝蓋上,連頭都抬不起來,他急急忙忙地說:「亮谷小姐,不好了,老爺和夫人所住的旅館服務生傳來電報,老爺和夫人在出門採購的路上發生了意外,夫人當場身亡,老爺也陷入昏迷。」
我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過了一陣子,我也顧不上禮儀,抓著維拉阿姨的領子搖來晃去:「您說的是真的嗎?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啊?人命關天的事不要拿來開玩笑!」阿姨沒有回答,但是她的表情說明了一切。我依然不敢相信,可我知道這是事實,維拉阿姨不會騙人的,只是心底怎麼樣也不想相信這件事,我看著她,嘴巴開開合合的好一陣子,卻連個音節都發不出來,腦中雖然想說許多事,但最後我只虛弱的講了一句話:「要怎麼和弟弟說?」
阿姨抱著我無奈的搖了搖頭:「終究是要讓他知道的,隱瞞他反而會造成很多不便,早點告訴他,他也會早點釋懷吧…」我們相看無語,只有心中說不出的千言萬語和流不出的眼淚…
最後,我還是不得不走向弟弟的房間,告訴他這個噩耗,果不其然,他聽到這件事,起初也是和我一樣不相信,但後來他似乎看見了我和維拉阿姨說不出的難過,開始躺在地上大哭大鬧,到最後他精疲力盡了,跪在地上縮成一團,像是全然放棄了希望。我走過去拍拍他的頭,用雙手環抱住他,感受著他的全身顫抖,我望向天花板,那裡還貼著弟弟最愛的星星壁紙在黑夜中發出點點螢光,就像真正的星星。
維拉阿姨帶著我們到客廳,拿服務員傳到家裡的那份電報給我們看,我們難過得說不出話來。良久,阿姨溫和說:「你們都還很小,我知道你們不該承受這種事情,但是終究需要面對的,你們只是比其他人更早了些體會別離。雖然現在老爺和夫人回不來,但我會繼續陪你們等的,直到下一個消息來。」
又過了幾天,我們一直希望會有好消息傳來,但天不從人意,等到的卻是一份掐斷我們希望的電報。
『我們很遺憾的得告訴您,亞奧特.紳特林先生已奉主寵召,前往上帝身邊了,請節哀順變,願主保佑您一切安好。』
這份電報將我們的原本期待得心打落谷底,偏偏就在這時維拉阿姨也說:「我在老爺生死不明的這段時間供應了你們的很多基本衣食需求,然而我們家並沒有那麼多錢,資產有限,已經沒有辦法再供應給你們了,我可能必須離開了,抱歉在這種時刻這麼說,但真的,沒辦法了。」
其實,我也知道阿姨總有一天會離開的,這段時間內阿姨從丈夫那裡拿了一筆錢,盡力維持我們的生活,我已經感激不盡了,便和她說:「沒關係的,之後的事情,我們會自己想辦法,謝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與陪伴,祝阿姨之後也愉快健康。」我們含淚擁抱,阿姨幫我們把剩下的家事打理好,並叮嚀我們注意安全之後才離去,走的時候,簡直一步三回頭。
阿姨走後,我和弟弟坐在客廳裡雙眼無神的直視前方的巨型電視牆,過了良久,門鈴響了,我只好慢慢的去開門,一開門就看到兩個不認識的人,他們穿著紫色西裝、高帽子,有著兩撇小鬍子,更奇怪的是,明明現在是冬天外面沒什麼太陽,但他們都帶著太陽眼鏡,在他們中間有一個和長得父親極為相似的男生,但他的臉上帶著不屬於父親的笑容。
左邊的紫衣人開口:「這裡是紳特林先生家嗎?」我點了點頭。中間的那人便說:「認得我嗎?我是你父親的弟弟。」我愣了一下。我想起來了,他是我叔叔,是爸爸的第三個弟弟,在家中排行最小,備受寵愛。據說,他還有一次把奶奶的車直接開走撞上分隔島,整個車頭都爛得看不出原樣,家中都沒有人責備他。
不等我回應,他滿臉笑容的繼續:「你知道這間房子是你爺爺留下的祖產吧?現在大哥不在,照理說應該由我接收了。」
「那…我們要怎麼辦?」
他說:「你們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離開,明天後我們的人手便會來收回這間宅邸。」明天,那明天以後呢?我們該何去何從?父親母親從來沒有提過我們有其他可以投靠的親戚,如果每個親戚都像他這樣,我們到底可以去哪呢?
「可是那我們該怎麼辦?」
「你們沒有選擇的餘地,想想看是要自己滾還是明天被趕出去吧。」他笑著,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他的臉,我不想看到那個神似父親的臉露出邪惡笑容。
他們說完便走了,只留下我失魂落魄的站在門口發呆,後來弟弟跑來拍拍我的肩膀問:「姐,你怎麼了?」我把事情的經過都告訴他。
「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吧,還是得走啊,他是爸爸的兄弟,論人力、財力我們都無法抵抗,把重要的東西收一收離開吧。」我看見他的眼裡都只有無限悲傷,我想現在我的眼中也是吧…
該怎麼辦呢?也不能怎麼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