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把賣機台想成是賣一部保時捷的跑車。從裡到外,所有東西都可以選配,可能從腳踏墊到儀表版樣式都可以選擇,你當然可以全配,只不過那價位可能不便宜。站在賣車的一方,你會怎麼賣車?也許保時捷客戶不需要多言,因為購買者可能早就鎖定自己要買怎樣的車。但若你是業務呢?肯定會在任何可以使用的配件上美言幾句。
『沒有也沒關係,但有了這個以後對行車路感有很大幫助。』
『沒有也沒關係,但有了這個以後對安全性有相當大的幫助。』
賣機台也是。滿多功能其實是使用者不需要的,但使用者真的會知道嗎?你可能覺得T晶圓廠、M晶圓廠應該有許多專家吧?這種知識難道不知道嗎?不。其實就是因為知道,才會變成政治角力。在量產之前的一兩年,機台競賽就會開始賽跑。客戶端著自己的需求在各個供應商面前喊聲。
「公司系統只防檯面上的。從公司的電腦share資料,當然可以查出背後的IP位置。但若用多個通訊軟體,公司可沒權限查出來。譬如說我可以用Teams軟體把我要丟給供應商的資料丟給只有自己或者某個假多人的聊天室,然後我在用我的手機從手機端的Teams軟體用手機截圖,然後再用別的通訊軟體看是LINE、Whats App、Telegram、Signal,看你習慣哪一個,再把截圖完跟照片沒有兩樣的圖片傳出去。M公司並沒有要求大家灌手機監控軟體,所以這一塊根本就是隨便我們截圖。」
「那你剛剛說的幾個IP相關事件呢?」
「那都是有新人太蠢,直接在E-mail裡轉寄不該轉寄的資料而已。其實實際上內容根本沒有多少價值。」
「聽起來我很容易查到證據?不只一個人在進行不法的資訊傳遞?」
「Vincent哥基本上就是這一類專家。他由於職務上的安排,在蝕刻部門三個課都待過。老闆們都覺得這傢伙就是一個懶惰的傢伙,他被當個『人球』到處被丟來丟去,但你覺得誰有辦法決定他要去哪一課?」
「你意思這是部經理屬意的?」似乎黃民掌握的消息也並非空穴來風,實際上資訊的難度可能並不難,但是要找出白紙黑字的鐵證就很難了。關鍵還要把這樣的證物可以直接呈到HR面前才可以。
「不只如此,他實際上都接觸與供應商相關的專案。譬如說供應商一定會推自家新機臺、新技術,這些新東西可能在我們產品上並非是『Baseline』,他很擅長去談這一類的評估。」Grace所說的Baseline其實指的是每一道製程工法都會有一個最基礎版本,為了良率的改善、成本、生產時間,任何變更都必需要經過『評估』。評估的流程相當繁瑣,要經過許多驗證關卡,到最後才能成為產品的Baseline,也就是成為基礎的意思。這類似國家如果要立定新法,朝野在立法院要通過一定流程的討論與立法程序。最後這程序在反覆辯論與辨疑之下達成共識之後,才能成為新法。
蝕刻部門在我所待的部門裡面用不同相對應的供應商去分課別,分別為L供應商、A供應商、T供應商。所以這個看起來考績很差的邱子祺其實是影帝?穿梭在各個課別當中,並且從中拿取好處。實際上供應商(Vendor)要賣給使用者設備時,一定要滿足使用者規格。但是多數技術對於使用者而言真的有需要使用嗎?
你可以把賣機台想成是賣一部保時捷的跑車。從裡到外,所有東西都可以選配,可能從腳踏墊到儀表版樣式都可以選擇,你當然可以全配,只不過那價位可能不便宜。站在賣車的一方,你會怎麼賣車?也許保時捷客戶不需要多言,因為購買者可能早就鎖定自己要買怎樣的車。但若你是業務呢?肯定會在任何可以使用的配件上美言幾句。
『沒有也沒關係,但有了這個以後對行車路感有很大幫助。』
『沒有也沒關係,但有了這個以後對安全性有相當大的幫助。』
賣機台也是。滿多功能其實是使用者不需要的,但使用者真的會知道嗎?你可能覺得T晶圓廠、M晶圓廠應該有許多專家吧?這種知識難道不知道嗎?不。其實就是因為知道,才會變成政治角力。在量產之前的一兩年,機台競賽就會開始賽跑。客戶端著自己的需求在各個供應商面前喊聲。
『來喔來喔,我這個世代蝕刻站點需要93個站點。』
『我可能有40個站點都給L供應商喔,你A供應商想不想進來試試看?』
不管是哪一家廠商,
都會與使用者進行「抬轎」遊戲,
可能找人進來競爭只是為了削價。
『欸欸,人家A廠商那個舊機型好像也做得很不錯喔。我看他們DEMO出來的Profile美如畫耶。你們L供應商很厲害我知道啦,可是真的有太貴了。人家用這個錢的機臺就做得出來了。』
接著談一談就會變成一場政治角力戰,使用者兜售製程站點,看各家供應商誰拿到幾個站點,再換算成到底可以賣多少機臺、什麼種類的機臺。還要對拼價格,可能包套幾個站點、進幾種機型、再搭配簽多少服務性合約。
那誰到底能左右這個角力呢?
只有使用者自己而已。
在其上位者當然有其他的玩法;
在其下位者也有自己的玩法。
上位者可能直接可以強行決定哪一個新世代能不能天方夜譚用什麼新機型作為DEMO。我在今早的抽煙的聚會中,有特別問幾個老手。曾經發生過一個真實的荒唐故事,當時有一個關鍵站點同樣都是A供應商,但有兩個機型要做選擇。美國老大哥選了一個超級新的機臺,開始吹這東西有多猛,肯定能符合新世代製程需求。當時可能所有驗證以及DEMO都沒跑完,就跟A供應商簽下了合約。
然後日本的RD研發工程師拿回去開始設計發現這新型機臺因為機臺設計的關係,有著巨大的天生缺陷。用舊機型的良率甚至比新機型高10%,然後整個新世代推進的時間軸被整整拖慢半年。日本人幹得要死,但身為RD方只能回家關起門來蹲著把設計做好,才能交給台灣人進行量產。那個美國哥有沒有收A供應商的回扣?這世界上除了他應該沒人知道答案。大家只知道這傢伙在各個跨國會議上獨排眾議,成為新型機臺的宣揚者。
那至於下位者的遊戲呢?遊戲可多了。一間供應商所需要的所有零件難道都是此供應商獨立打造的嗎?不,它會是有產業鏈的。細分部件可能多到不行,供應商過了一段時間就會問客戶,某些部件你們想不想談「Second source」?就類似口罩工廠的原料如果拿台灣產地的太貴,可能會問問使用者說:「欸,我有一批跟台灣產地原料差不多好的原料,你們要不要評估看看?我絕對不會說這東西來自於中國。」接著的故事你就可以自由發揮了,誰會知道是好是壞?second source的成本可能可以讓使用者、供應商、供應商的供應商一同分潤回扣。
因此,這就像是巨大的回扣大市場。
只差在誰被起底出來而已。
而現在,我必須要抓出其中一根針就好。
可能在這裡有一萬根針,
我只要抓出一根與Water有關的針就好。
「妳有辦法拿到證據嗎?可以端給HR的證據?」沒想到真的防資安破口比想像中得還大。
「你認真想要嗎?」
我點頭,
Grace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細節的確應該要拿到Vincent或者相關人的手機才有辦法知道。他們肯定在公司的電腦裡都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甚至也有一套說詞。至於你要拿到Vincent的手機的話……」
由於現在都是「刷臉時代」,一般人肯定會設定密碼的。除了直接拿邱子祺手機起來操作以外,其餘手法可能要問Angus才有辦法知曉。可能只能使用免費WIFI大法了。
「他的手機真的會有資料嗎?」
「八九不離十吧。多多少少都會留下一些證據,但這我可不保證喔。只不過他這傢伙是個手機重度使用者喔,我不覺得你有機會偷拿到他手機。難不成你要來硬的?」
不。武力介入的後遺症相當麻煩,現在這個時間點根本不清楚邱子祺背後到底是誰撐腰。若我跟Angus要全身而退為前提的話,最好還是用神不知鬼不覺的方法。
「武力介入不是我們的風格。」
「他的確有一種情況不會管手機在哪裡。」Grace回應。
「咦?你有辦法。」
「我說過了。我跟Vincent可以聊上一聊。」
「該不會──」我吞了吞口水。
「先說好喔。雖然我真的有在賺一些外快,但是我不想接觸我客戶以外的人士,這樣很麻煩。」
「所以?」
「你們得要幫我,我不管什麼方法都好。我最多頂多就是只能做到這裡。」Grace用右手跟嘴巴比了一個動作。這女人真的也是不簡單,不過要是Angus跟我一同要幫忙的話,他肯定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妳真的可以?」
「當然不是白白做啊。60萬。」Grace直接開價兩倍,就算她有接客,應該也不是這個價碼吧。顯然Grace的確不知道更多關於秋錢的問題,加上她似乎也好像懶得探究我可能是誰,但是基於殺價的立場,我還是要裝得有些困擾。
「40萬。」我回應。
「沒發生關係,50萬。若我需要犧牲的情況,要80萬。極限就是做到我剛剛說的。」
「沒發生關係,45萬;發生關係,70萬。」
「你就是要殺價就對了?」
「妳接客也沒那麼貴吧?」
「你又知道了?」
「我當然可以去查查,但我沒時間。」
「50/80,你不要的話就找別人。我不信你找得到類似的人。」
「你說又會半導體知識又要在接客的人?」我只是單純想小幅度地激怒Grace,試著確認她所認知的資訊。
「我知道我們公司有很多奇怪的人在溜達。」Grace很有自信地說:「但我一點都不在意,我也不想去在意。但你也最好不要惹我,懂嗎?」
「妳的恩客跟你說的嗎?」
「一句話,到底要不要?」
「要。當然要,哪次不要的。」我笑著回應她,她意外地皺著眉頭。她原本想要算了吧?看來我的演技還是妥妥的。「妳馬上可以約Vincent嗎?Angus回來之後,我會跟他詳談該怎麼裝設錄音設備。」
「欸,你們真的要用錄音設備?我不能轉述資訊?」
「我們可不只要有資訊,甚至要截下關鍵證據,甚至錄影都是必須的。妳認為呢?妳有辦法做到?」
「這聽起來很噁心耶。」
「不只噁心喔,我還會在妳耳邊一直說話,一直要求妳切換話題或者是做別的動作。」
「這樣我要加碼。」
「反悔了?」
「要是用監聽設備,70/100。」
「ok。」
「咦?」Grace驚訝地看著我。
「只有一次加碼機會喔。沒機會囉。」
本來她的價位就在我認為的範圍之內,剩下都是多的。
但我的演技讓他相信我是個十足的討價還價對象。
「欸,我要──」
「不管妳,就是這個價錢了,ok?你現在能約Vincent嗎?」
「好吧,假設真的約到他了,你們要怎麼拿到手機?這也太難了吧?」
「這個我們當然會想方法,只是這可不是我說得算。Angus回來後我們繼續討論吧。」
「我要先拿到訂金,光是約他出來的話。」
「多少?」
「50萬。」
「可以。」
「這麼阿沙力?」
「我也有一個額外要求。」
「什麼?」
「可以的話,可以幫我繼續騙Angus嗎?」
「咦?」Grace沒想到會是這個請求。
「這傢伙談到妳智商就會降到一個學齡前的狀態。我是不太清楚你們的故事啦,不過他只是一個善良的宅男。那傢伙可是會使出渾身解數不讓妳受到一些傷害,這一點我很確定。所以,無論是哪一種真相對他而言,我都認為是太過殘酷的。」
「我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是這麼好心的人?這代表我得要一輩子這樣子?順從這傢伙?」
「難說喔。說不定我跟他都會付出一些代價。妳就當作做善事吧?」
語畢,她似乎能聽懂我語言之中的弦外之音。
我跟Angus能夠全身而退嗎?
那應該是最佳狀況才有可能會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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