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中篇小說《日昇之歌》【番外・八】

閱讀時間約 16 分鐘
  • 設定二〇一八年


時值暮春,跟陳青泉道別的他們在東北角馳騁,環島之行到了第三天,換景耀開車。

天氣意外地好,陽光明媚,天空藍得好似校園電影向上拉的長鏡頭。海風自打得大開的車窗呼呼吹入廂中,聽來像是響亮的耳光,帶著微妙的清爽感,讓周森輕易想起周杰倫幾年前的氣泡飲料廣告。

景耀不喜歡夾在廣播節目間的惱人廣告,總習慣往副駕駛座的儲物箱塞幾張CD,主題與樂風豐富,與他品味相去不遠,橫越上世紀中葉的爵士樂、世紀末的華語流行歌(主要是張學友與伍佰,不意外),以及當代的主流電子音樂。在網路氾濫的年代,這可稱上是跟「LKK[1]」之類流行語一般過時的興趣了,不過也許他向來偏好與懷舊情懷掛勾的事物,才對周森情有獨鍾。

他們說好要把縱貫線[2]留給後幾天的花東縱谷公路,因此此時音響流瀉而出的、聲線帶點透明質感的歐美男聲,周森恍惚地想,從目不識丁至今,時而能在異國樂曲抓住幾個關鍵詞,他何嘗不是《窈窕淑女》[3]的真實案例呢?

注意到他走神,景耀輕淺瞟過一眼,將視線落回蜿蜒的公路。他無意出言打擾,心知這人總會暗裡徒生一大堆事,最後又奇蹟般地將每件事理順。

無關風月,景耀一直希望那個人無論有沒有他,都能好好活著──但就過去的經驗而論,周森才是那個更熟絡孤寂的人。

景耀十五歲時知道周森,花了五年時間走到他身邊,今下生命終於有超過二分之一的長度裡、有著那個人存在的痕跡。說是偶然的多愁善感也罷,這個對方不會知道的事實令他喜悅,就像此刻,夾雜鹹味的風、燦爛得像是預支整個夏季的熱度的陽光,還有他被吹得飛揚的心旌。

曾經的少年微笑起來。



「這就是那個『最美車站[4]』?」

反手抹去額前滲出的汗粒,周森只覺休閒襯衫下的肌膚都被熱氣蒸出了汗。過分奪目的日照迫他瞇起眼,看似不愉,實則苦惱,打量了街景一會兒,轉而望向剛下車上鎖的景耀。

歲月將亮眼俊秀的青年淬鍊成一種內斂的雋朗,彷彿在特定光照方能看盡飽滿色澤的玉石,待他笑起來時,才能見著那雙眼睛裡的耀眼星光。

「噱頭吧。」

低頭見鞋底踩著公車招呼站的格線,景耀思考片晌,見沿鐵欄杆而上的、形似海堤的月台空無一人,一時心生僥倖,放下了移動車位的念頭。環顧雙向道路僅有柏油與白線交錯,偶有車輛也是呼嘯而過,許是此情此景,任誰都輕易被近海的自由與叛逆召喚吧。

早一步爬上石砌的台階,周森回過頭等他,手扶著通體被漆成黑色、中段畫著幾道水藍色波浪線條的欄杆。襯衫的袖子隨興地捲到手肘之上,向上一抹的瀏海零散,有點孩子氣,不太明顯的雙眼皮在臥蠶托捧下看來懶散──更可能是暑氣帶來的懶散──惟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始終如一,總是心無旁騖地看著一個人。

「走吧,天氣熱。」像是遷就對方,也帶一股飛蛾撲火的情願,景耀一面解開袖扣、將袖子沿手腕有條不紊地往上折,一面繞過車頭爬上階梯,見周森不動還笑著提醒一句。

「等一下。」周森說,將整個身子回過來正對他。

兩人身量相差無幾,但間隔一層台階,景耀一時間看不清對方逆著光的神色,就見一道雲翳般的陰影落上面來。

周森朝他伸過手,將他慣用手的袖子折了兩折後往上提,露出一雙手臂被光鍍得失真的線條;直到確定衣料不會輕易鬆脫,這才大功告成似地撤開手,面上不乏滿意之色。縱使對方低下頭了,景耀的頭頂也只及他鼻尖,過了不諳世事的年紀的眼直勾勾看他,長得很挺的鼻樑上蒙著一層光暈般的薄汗,出門前抹的唇膏化了一點,在淺色的唇上略微黏膩。

他索性攬上周森的頸子,將其按得更低,吻上面前在沉默裡喧囂的唇。

瓜分完彼此嘴上所剩無幾的唇膏,他倆後知後覺周身氣氛旖旎,無聲笑了出來,好像年歲僅浮雲一場,兩人仍是在校園搗蛋一番後相視而笑的少年。

距空有想法的青春年華已遠,景耀直率地握上周森的手,好整以暇地說聲「走吧」,就任對方牽著自己一步一步向上走,直到月台前的坡道,才三步併兩步上前與那人比肩而行。

鐵軌與拼板製的月台約有一米半的落差,春陽環抱的露天月台沿欄杆零散釘著幾張長椅,而背對軌道那方山景望去,是基隆港東面的無限水色。沿岸礁石表面攀附石青色的藻類,此地多雨,水洗過的天空近乎與海平面連成一線,天氣好的時候能遠眺幾海浬之外的和平島。

在片場經歷過更惡劣的天氣,周森不覺這種熱度多麼難耐,只是出汗的手心在十指交扣之際難免尷尬,他空著的那隻手隔著衣料攥緊衣袋裡的面紙,絞盡腦汁想找到一個既能瀟灑抽手、又不至招惹猜忌的體面說詞。敏銳察覺他肢體變得僵硬,景耀挑起眉,見他口袋頂端冒頭的白色小角意會過來,笑著從身上掏出了一片裝的溼紙巾,拉著他望一旁的木椅坐下:「我來吧。」

猶疑看向對方,周森終究點了頭,「嗯。」

即便拆開紙巾的一次用包裝後,景耀也不鬆手,就著扣實的姿勢,用帶點涼意的紙巾將他自腕部、掌心、指根、指腹擦拭,直到周森連說「夠了!夠乾淨了」,招來後生影帝一陣笑。



近午的室外紫外線極強,不適合久留,兩人在炙熱光照下欣賞了一會兒海景山色,終是決定先到飯店待著。

性格所致,也或許是職業所趨,他們從未理解當代年輕人為節約旅費攢出的熱情,以及對於未知旅程的過度樂觀。認真地說,他倆對旅行的看法近似可遇不可求的美麗遭遇,追求的首要條件是舒適的體驗,其次方是冒險帶來的腎上腺素。

抵達預定的溫泉會館時不及十二點,雖然一身濕汗風乾的逼仄敢教人想先沖個涼,但不及入住時間,兩人也不想給櫃檯人員為難,向前台知會一聲,逕赴飯店附設的餐廳用膳。

承襲會館本體的日式建築,餐廳也延續了一脈風格,提供無菜單的和食料理,讀過酒單後,周森鬼使神差地朝對座用溫毛巾擦手的景耀問:「這裡沒有『給賤民吃的buffet』,他們等一下會出紅甘(杜氏鰤)嗎?」

此言讓景耀立刻聯想到兩人前些日子一同看的《血觀音》[5],裡頭一句「現在有個東西叫buffet,一群人拿著盤子去領菜,笑死人,好像乞丐要飯一樣」鋒利無比,與名流餐桌上的鮮魚鮮明對比,側面烘托上流社會的諷刺及傲慢。不知該先稱讚對方反應快,抑或台語進步了,他最後笑道:「今嘛白帶魚卡著時。」

聞言,像是暗語被發現般,周森也笑了,點頭回了一句「嗯」。

暑意尚在血液裡鼓動,年過四十的人吃不下多少,遑論他倆都不是愛吃魚的人,簡單用餐後,難得吃起了餐後甜點的冰淇淋,一面望著外頭以橋樑、砂礫地及石燈籠妝點的和風庭院。

用舌尖捲落將湯勺上的冰珠,香草乳霜的甜蜜滋味順著舌根滾落食道,吞嚥間乳製品獨有的口感瀰漫整個味蕾,廂中僅剩餐具與器皿碰撞的聲響,襯得包廂的背景音樂格外明顯。然而,演歌式的唱腔在安靜的室內,在周森耳裡聽來稍嫌刺耳。

「我還是喜歡你的音樂清單多點。」

被假期自由到無自覺的任性恣意渲染,不知怎地,他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景耀原先慢條斯理吃著甜品,見他如此放下了湯匙,素來三分笑的眼笑意又深了些。

「等我一下。」

見對座的人起身,周森反射性將信用卡疊上帳單,景耀也不推託、拾起明細逕自往收銀處走去。不是客套,單是雙方的約定成俗,同居人關係在島國不具實質法律權益,開個共用的銀行戶頭容易遭行員誤解為人頭帳戶或吸金組織,日久月深,不便也因現實處境成了習慣。

他獨自盯著窗外寫意春光出神,直到景耀去而復返、拍上他的肩時,就見對方手上還捧了兩個掌心大小的紙杯。

周森咬著甜點匙不明所以地看他,惹得景耀笑著望他手上塞了一只盛有冰淇淋的紙杯。

五分鐘後,坐在後座,見啟動引擎、摁開空調後也隨他坐進後座吃冰的景耀,聽耳邊溫婉的樂聲緩緩流淌,他總算搞明白情況。捧著杯裡慢慢融成奶昔的冰淇淋,周森大笑出聲,直說他倆是加速全球暖化的共犯。

山風溪水 狗狗炊煙
熱湯木桌 缺了誰
鳥叫蟲鳴 鶯聲燕語
何苦惹是是非非[6]

伴著張清芳清亮不失細膩處理的標誌歌聲,周森隨樂曲低低哼唱,由沁涼的甜意堆積在胃部與心尖。

而景耀在一個不過分疏遠或親狎的距離看他,向來如是。



會館的名頭聽來風雅,榻榻米亦是該飯店主打房型,但彼此不再是睡一晚上硬床、隔天還能拍武戲的體況了,隔天還有宜花公路一段車程要開,最怕長途車程渾身不得勁,景耀考量再三,終是訂了帶溫泉房的普通雙人房。

櫃檯中午交班,接洽人員初見預定資料時,貼心地向兩人確認「請問要不要換成雙床房」,這份謹慎得來卻是周森不知該不該解釋的反應,與景耀涼涼一句「不用了」,前台的小姐反應過來說錯話,僵著臉藉口要去拿鑰匙,直奔櫃檯後方,後來將兩張房卡遞給了他倆時,畢恭畢敬得臉都不敢抬。

「不、不好意思,兩位的房間在五樓⋯⋯祝福兩位假期愉快。」

無意昭告天下自己的性向,周森連忙尷尬地以一句萬用的「謝謝」帶過,一側笑不及眼的景耀則淡然——甚至是漠然——拿起房卡,先一步走到電梯前等他。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早些年景耀還會顧忌,不願周森在他人目光下侷促,他到底習慣了群眾的指指點點,也習慣了被有所期待,無論是喜歡或討厭都已成過眼雲煙。直到一次,周森早他一步開口解釋「不用了,我們這樣就很好」,那張沒有燈光師打光、依舊英氣十分的臉龐回頭對他溫煦一笑,他就知道,這輩子再沒什麼人能讓他感覺更好了。

饒是有,景耀也不願意那樣的人存在,因為這是他想要給對方的特權。

「走吧。」

跟上腳步的周森按了上樓鍵,感知到他的不快,趕在電梯門闔上時握上了他的手。

若周森是年紀輕一點的女孩子,估計會拉著景耀,嗲著他聽來嬌氣許多的島國腔說幾句無關緊要的「生氣了嗎」、「哎呀不要生氣了嘛」,只惜他是個條件徹頭徹尾相反的成年男性,又倘若前述條件存在,今日壓根兒不會上演這種戲碼。

或許今日,他就能更加正大光明、義無反顧地握緊那個人的手了。

景家易手他人後,縱不再叱吒風雲,對商場敏感度向來不淺的景耀依舊擅長觀察氣氛變化,察覺牽著自己的手指鬆了一鬆,側過臉果見周森再次發愣起來。

並非不在意對方眼神失焦時心裡究竟在想什麼什麼,景耀捫心自問,他也有不想被過問的私人領域──諒周森那悶葫蘆或許也永遠不會問──人本無法全然理解另外一個人,沾染暮色的夜使人難以成眠,晨星點點的黎明也令人惶惑,仿若無法迎來真正的「明天」,何必因一點不必要的猜疑越界,使原先相安無事的距離退回原點。

年輕時景耀老誤解自己追求的是平等,現在他明白不過,他想要的,其實是那份難得情深。只專注於他一人、不因物慾堆疊而成的難得情深。

恰如此時,抵達指定樓層的電梯停了下來,制式的電子音敲醒思緒迷離的男子,人到中年因年齡焦慮常見的尖銳犀利被他渾身溫文低調的氣質收攏,彷彿收在鞘內的劍芒,歲月僅在英挺的眉眼間平添幾道細紋,東洋人不那麼深的輪廓教人偶爾驚鴻一瞥,又以為是二三十歲的青年。

回過神的周森鬆了手,隨他踏出電梯,見門外朝左右開展的岔路才停了下來,黑白分明的眼珠看向他,無聲地詢問房號。

「五一二。」

景耀一面俐落回答,一面直往指示方向走去。有意緩下步伐讓後方的人跟上,房間在廊道不遠處,房卡將房門解鎖的聲響清脆、也沒能緩解不知何時瀰漫在空氣間的僵局。

「打擾了。」

明知裡頭不會也不該有人,習慣使然,景耀仍先了敲門。即便島國是宗教氣息濃厚的所在,他本人不著迷於神鬼之事,除碰上喪葬之事誦幾回經,與民間習俗的牽絆,怕只剩下隨母親初一十五侍佛時耳濡目染的慣例。

見此,周森不知所謂地笑了,他倆不是頭一次出行,但每見著一向處之泰然的青年如信徒做著可稱上迷信的舉動,心裡不知是否如表現虔誠,他就忍不住發噱。

不是嘲笑,在以毀壞盛名的年代誕生,他的人生體驗與佛釋道缺乏連結,以往在港都,女王殖民地上的基督徒不在少數,而他也如同輩人多將寺廟與「觀光勝地」和「少林」胡亂掛勾,因此後來同景耀來到島國,才徹底明白宗教藏在日常究竟所言為何。

沒有真正信仰過什麼的周森,極少時候也欣羨那些能專心致志拜倒在神座前的人們。他想起景耀年前給他唸過的詩,說是一名醫生詩人,大意記不清楚了,但就算是那些盲信於遙不可及的存在的無頭蒼蠅,可能在某些程度上、是比他幸福的吧。[7]

「哥要進來嗎?」

輕易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景耀一聲笑就打破了膠著,就像以前還用膠卷的時代,一個在底片上凝固的笑就足以讓人一生魂牽夢縈。推開門的他站在門裡,往常如彎月卻不帶稜角的眼瞇了起來,讓周森注意到,他眼角也有了時光的鏤痕。

忽然,周森意會到,他們都不再是能以「長大」形容的年歲,但這種前往「成熟」道路上的不成熟,讓他感覺也很好。無論是他、他,還是他和他之間的一切。

「嗯。」



滿身泥濘的兩人默契的脫了衣服進浴室,輪流淨身,行動之快,毫無拖沓。

「洗戰鬥澡嗎?」回過神來,被熱泉蒸紅肌膚,周森已攏了攏深藍色的睡袍走出浴室時,笑話彼此將本該作為享受的溫泉重頭戲弄得像例行公事,只得推託是天氣實在太熱。

卻見戴上眼鏡的景耀腰背抵著枕頭,已坐在床上看書,儼然午間小憩的架式。

到底所謂的情調與臉紅心跳在大多數關係裡都是即期品,這在周森眼中不是壞事,他生性喜靜、不偏好大變動,以習慣構築成生命大半態樣,例如二十多歲習慣當個演員,習慣港都萬人空巷、也有格外僻靜的曲折巷弄,後來習慣島國不致寂寥的霓虹華然,就像現在,習慣每天醒來時,看見景耀睡前擺在床頭櫃上固定位置的錶。

「你是老人嗎?」笑著調侃也隨之坐上床沿,周森手上拿著浴巾,偏頭擦了擦還尚帶濕氣的髮尾,只見景耀將商業雜誌擱到膝上,鏡片下的眼神閃爍不定,卻無比明亮。

「那麼,你願意照顧我一輩子嗎?」

話裡蘊滿笑意,縱使沒有單膝下跪,兩指間捏著的一只銀環已充分表明不是戲言。

停下擦拭,周森為此愣怔,這回不再因無人闖入他的世界,而是他願不願意闖入他人的世界。

然後,他笑了起來,以景耀最喜歡的那個樣子。

「嗯。」


FIN.


[1] LKK是台語「老硞硞」對應的英文縮寫,意指老態龍鍾,因上了年紀、不知道年輕人在流行什麼的人。

[2] 縱貫線(SuperBand)是臺港歌手羅大佑、李宗盛、周華健和張震嶽於二〇〇八年組成的樂團,二〇一〇年在美國康州金神大賭場舉行最後一次演唱會,隨即宣佈解散。

[3] 喬治・庫克(George Cukor)《My Fair Lady 窈窕淑女》,一九六四年。

[4] 指深澳線的八斗子車站,有「北台灣多良車站」、「最美車站」等美譽。

[5] 楊雅喆《血觀音》,二〇一七年。

[6] 張清芳《花雨夜(國)》同名歌曲,二〇〇三年。

[7] 鯨向海《精神病院》〈斷頭詩〉,二〇〇六年。全文原句:「關於愛你/我已經想得太多/但願我可以像一個無頭騎士/那樣愛你。/關於幸福/我已經想得太多/隨便一隻無頭蒼蠅都可以/比我幸福。」


〖作者的話〗

意料之外的颱風假讓我想起長達十天未更新的方格子,或許正是這種時候,更需要有些讓人願意堅持下去的念想吧。

故事寫到島國時,就分外想要融入更多我所見過的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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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譁語 Art_y_an,稱呼隨意。對文本理論了解不多不知道自己的寫作類型,但喜歡寫故事(詳見沙龍連結)。 熱愛討論愛的多種形式及意涵,也是寫作的主核。 佛系經營,不會咬人,歡迎搭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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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耀從不避諱讓他知曉父母不睦,親緣寡淡,對此周森說不出什麼「百善孝為先」、「沒有父母不為孩子好」之類的勸慰,畢竟後生仔要比他精明,況且少小離家的他最不夠格教人如何為人子女。這讓他有時想,世人見鎂光燈下的他們英姿煥發,嘴上頭頭是道,現實裡卻連漂亮話裡的尋常道理都辦不到。
時逢全場收視率高點的高潮,在場亮點太多,攝影鏡頭僅在發言與群照時在景耀面上一閃而過,將三十有六的青年拍出了另一種韻味,也讓久未見他在大銀幕上的周森深有觸動。 他復又打開聊天窗格,在那個微笑卡通圖案下頭輸入一句:「戲裡再逼真,也不如現實美好。」 我的現實才有你。
便是有經驗的生旦一開始也得跟對戲的演員熟絡幾分才能進入這麼重的感情戲,遑論先前從未接觸過演戲的景耀,他未曾如此深重地愛過人,何談為一個陌生人傷心欲絕。 景耀本以為那已經是最痛苦的片段,可後來他發現,在知曉你終究會因另一個人失望的景況下,還要跟對方相親相依,更讓人如坐針氈。
人都以為自己的十八歲會與他人不同,但在課間偷覷他的少年少女明白不過,景耀是真的「不同」。 距踏出中學校園僅一步之遙,青少年各有各的理想抱負,幾經芳華灌溉下閃亮招人,獨獨景耀沒有,因為他早先坐擁了一切。即便那個年紀的孩子不會明白,真正擁有一切的人,背影不會看來如此荒涼,而沒有一個少年應當蒙受那種荒涼。
景耀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你便是問助理劉少,他興許也沒能答出來。 實際上,景耀本人都說不清楚。 他只知道,打小他就是個備受期待的孩子。 然而,他只是個普通人,獨獨無人期待他的誠實。
景耀從不避諱讓他知曉父母不睦,親緣寡淡,對此周森說不出什麼「百善孝為先」、「沒有父母不為孩子好」之類的勸慰,畢竟後生仔要比他精明,況且少小離家的他最不夠格教人如何為人子女。這讓他有時想,世人見鎂光燈下的他們英姿煥發,嘴上頭頭是道,現實裡卻連漂亮話裡的尋常道理都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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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耀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你便是問助理劉少,他興許也沒能答出來。 實際上,景耀本人都說不清楚。 他只知道,打小他就是個備受期待的孩子。 然而,他只是個普通人,獨獨無人期待他的誠實。
本篇參與的主題活動
時間是2123年,那是一個下著雨的夜晚,冷風一波接著一波颳起,碩大的雨滴一滴滴地落在金屬上。多拉格睜開了雙眼,眼前是一扇窗戶,窗外一片黑暗,他發現自己在一個狹窄的空間裡,那是一個冷凍艙……
不再證明了/不再為了那些不証自明的事情/焚燒,或凋萎/房間逼仄但內心昶亮/虔恭迎接每個早上/晨光穿窗而來
前言 宇希333年 現在是第14號地球世界的火曆2309年。 病毒「無」專門吞噬「感情」、「感覺」、「愛」、「希望」,大部份被感染的人都無法呈現臉部表情,人類也越來越冷漠。 幸虧第14號地球的科技相當發達,腦細胞可以連線面具讓人可以戴著精緻的面具過活,戴面具的人只要用想的就可以呈現臉部的表情。
以為擁有的 / 其實尚未 / 以為失去的 / 或許換成了另一種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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