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冰被他气得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演就好好演,亲近点,表现出对我很在乎的样子。你看我脸上还看得出刚哭过吗?”
陈凡低头仔细查看,然后摇头。
“没有,怎么看,怎么好看。”
“你?唉——”
周教授的病房在住院大楼的三楼,两人没有坐电梯,而是一节一节楼梯往上走。
随着距离的接近,梁冰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我现在看着状态好吗?”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询问陈凡同样的问题。
陈凡依旧紧跟在她后面,并很有耐心地回答:“状态很好,真的。”
“你为什么跟在我后面?”
梁冰没话找话。
“这是国际通行的基本礼仪啊,女士上楼梯,在女士后边;女士下楼梯,在女士前边。防止女士失足摔倒,好及时扶住。”
梁冰发现今天的陈凡她根本对付不了,所以“噔”“噔”“噔”加快脚步,很快他们来到三楼走廊。
眼前一个30多岁消瘦、带眼镜的中年人,正拿着手机焦急地张望。
看到梁冰从人行楼道里走出来,立刻大步迎过去。
“梁总,你终于来了。姑姑现在有点神志不清,还是一直喊你的名字。”
梁冰勉强点头,打了个招呼。
“别再叫什么总了,喊名字吧。哦,对了,这是陈凡,我,我未婚夫。陈凡,这是周强,教授的侄子。”
陈凡马上主动伸出大手跟周强握手,周强有些准备不足的看看眼前英气十足的年轻人,又看看旁边一脸焦急的梁冰。
“梁冰,你们?嗨,好事,好事啊。要是姑姑知道这个消息,一高兴,没准就挺过来了。朱主任说,这次要是能挺过来,至少还能活三年。说这次其实不是癌细胞扩散,而是肺部病菌感染。”
梁冰一听,立刻激动起来,拉住周强干枯的大手。
“是吗?你说真的?”
就在这时候,远处一个三十来岁的高个子大夫,笑呵呵地走过来。
“是真的。我们也是刚刚通过专家会诊得出的结论。这次是因为周教授感冒,引发肺部病菌感染。不过,表现出来的症状和癌细胞扩散很相似。”
梁冰又马上放开周强的手,过来跟朱大夫很认真的握手。
之所以说是很认真,是因为一般礼貌性的握手,只是蜻蜓点水般触碰到指尖就放手。
可现在,梁冰跟朱大夫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最重要的,两人还有眼神交流。
陈凡心中一动,看起来这个朱大夫是梁冰的旧相识,弄不好是青梅竹马。
因为两人年纪相仿,朱大夫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一笑满口整齐的白牙,是个帅气的人物。
而且胸前的挂牌上写的是“主任医师朱洪飞”。
这么年轻就成了市医院的主任医师,绝对算是年轻有为。
梁冰着急跟朱洪飞讨论教授的病情,可是朱洪飞的目光,却一直不自觉地往梁冰身后的陈凡这边看。
然后压低声音:“老同学,我刚才可都听见了,这年轻人一打眼就看着不错。不过,你可有点老牛吃嫩草的嫌疑啊。”
原来是老同学,陈凡心中有数了。
没等梁冰专门介绍自己,陈凡大方的迈步过去,主动伸出大手。
“朱大夫,辛苦你了,我是陈凡。”
简单大方,得体干脆。
这是朱洪飞对陈凡的第一印象。
他不但立刻过来跟陈凡热情握手,而且还亲热的抬手拍了拍陈凡的肩膀。
“你好,我是朱洪飞。我们班的班花终于有着落了,我一定要请你喝酒。”
陈凡对朱洪飞的印象也不错,这源于朱洪飞看向梁冰的眼神,眼神里有久别重逢的欣喜,又有发自心底的钦佩,还有一丝淡淡的担忧。
陈凡迅速在心里做了个决定,一定要跟这个朱洪飞成为朋友。
这样,他就能了解女总裁以前到底是什么人,有过什么特别的经历。
“相比梁冰,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是难得他能看上我。”
陈凡很坦诚的摆明自己的身份,因为朱洪飞的眼神里充满对他的疑问。
朱洪飞听了一愣,随后轻声一笑,暗自伸出大拇指。
“呵呵,陈凡,就冲你这份气质和气度,你肯定不是普通人。虽然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我总感觉你很特别。具体什么地方特别,又看不出来,不过要想讨好我们班花,可没那么容易,你一定要好好请教我了。”
陈凡微笑着,安静地观察着朱洪飞的一举一动,寻找着他的爱好和破绽。
这本是他执行任务时观察对手的习惯,但用在朱洪飞身上也没什么不合适。
首先朱洪飞左手戴着婚戒,说明他已婚。
其次他年纪轻轻就是主任医师,而且看起来颇为权威,因为这一会经过的医生、护士,甚至病人都主动跟他点头打招呼。
再次,他的牙齿很好、很白、很整齐,同时皮肤白皙,手指修长,家庭出身一定不错。
说不定父母或者直系亲属,都是医疗系统的实权人物。
最后朱洪飞的性格很开朗,爱交朋友,而且对梁冰,似乎有一种蓝颜知己的意思。
只是一路上梁冰并未提过朱洪飞一句。
但也不难猜测,女总裁一路用短信频繁联系的就是朱洪飞。
基本判断完毕,他心里有了底。
面对朱洪飞的邀请和玩笑,他很巧妙地转了回来。
“吃饭是一定要吃的,酒也一定要喝,不过是我请客。谢谢你一直把教授当成自己亲人一样照顾。你也知道,教授对梁冰来说是母亲一样重要的人物”。
梁冰在一旁看着陈凡那么应对自如,感觉他真的就是自己交往了几年的未婚夫。
可梁冰心思却不在这,她看两个人一见如故,说起来还没完没了,立刻开口催促:“你们两个先别这么亲热,朱洪飞,快带我去看看教授。周强说刚才还喊我名字呢。”
朱洪飞转过头,笑呵呵地回应:“哎呀,你这急脾气,都成了厅级干部,也改不过来。我刚从病房出来,教授刚刚睡着,最好暂时不要去打扰。她有30多个小时没睡了,一直都是神志模糊,发高烧,很痛苦呃。而且她的睡眠比较轻,一旦有人进入病房,她会立刻被惊醒。”
梁冰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从监护室外面的玻璃看看,行吗?”
朱洪飞呵呵一笑,说了句:“当然行。”
然后前边带路。
陈凡第一次见到监护病房内的周教授。
看起来50来岁的年纪,慈眉善目,但可能因为长期化疗的原因,头发几乎掉光。
脸色苍白瘦小,戴着一个米色的棉质帽子。
但即便如此,一眼看过去就会知道,床上的老人一定很善良,很宽容,是个有学识、有修养的人。
“对了,朱洪飞,付主任来过吗?”
朱洪飞有个了不起的岳父付佳兴,是昭阳市委常委、市人大主任。
如果教授不是这个情况,梁冰是不会这么问的。
因为付佳兴是周教授的初恋,也是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一个人。
但后来阴差阳错,各种事端,两人没能在一起。
周仙琳为此受伤很深,终身未嫁。
而付佳兴则娶了一个十分普通的妻子,过上平淡的夫妻生活。
梁冰认为,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教授心里一直都没放下付佳兴。
教授这辈子只爱一次,只爱这一个男人。
不管他是否已经结婚生子,子孙满堂。
但她不会说出口,永远都不会去打扰别人的生活。
了解这件旧事的人,都只以为教授对付佳兴充满怨恨。
梁冰起初并不知道这段尘封的往事,是一次特殊的契机,付佳兴亲口讲给她听的。
付佳兴说他没有对不起周仙琳,但周仙琳却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恩恩怨怨,眨眼红尘,时光飞逝,当初的痴男怨女,如今都已经是50多岁知天命年纪的人。
时间真的能够解决一切,也会带走一切。
梁冰一直不清楚,朱洪飞是否知道这段过往旧事。
朱洪飞一愣,脸色有些凄然,快速把梁冰拉到一边,小声问道:“我就知道这事,你肯定知道,我背地里劝过老爷子,青玉也劝过。我们没什么看不开的。你也知道,我岳母去世已经快五年了,其实两个人还可以在一起的。”
梁冰听了,一阵怅然。
缓缓摇头:“不!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
朱洪飞的情绪也跟着低落下来,喃喃说道:“是啊,你说这算不算一辈子的折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