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罪圖鑑》是一部由檀健次和金世佳主演、於 2022 年播出的刑偵劇,講述模擬畫像師沈翊受北江分局局長之託,加入刑警隊長杜城帶領的團隊,聯手偵破重重謎案的故事。
這部作品其實我之前就被很多人推薦過了,之所以一直沒看,主要是我不太敢看懸疑恐怖的影視作品 XD,古裝探案那種不太見血的還行,但現代劇就比較容易讓我感覺不舒服。
不過幸好《獵罪圖鑑》的觀感要比我想像中好很多!基本的懸疑和刺激感還是在,但沒有什麼獵奇恐怖的橋段,反倒還因為加入了「名畫」這個元素,讓詭譎的氛圍中多覆上了一層藝術美,這大概也是它專屬的特色吧!
⚠ 以下有大量劇透請注意 ⚠
沈翊是一名繪畫能力超群的藝術家,然而七年前,他卻因為替一名女子「三歲畫老」,間接導致一位刑警身分曝光、被殺身亡。更弔詭的是原先過目不忘的他,此時竟連那名女子的面貌都想不起來。
七年後,沈翊為了調查真相,以畫像師的身分加入北江分局,並數次以過人的觀察力和精湛的繪畫技巧,找到謎團中的關鍵線索,協助破案。
毫無疑問,沈翊在《獵罪圖鑑》中正是扮演「偵探」的角色,只是他推理的方式不太一樣,不是憑藉過人的腦力或縝密的邏輯來找出真兇,而是透過敏銳的觀察力將犯罪情景重塑出來,再從中找出不合常理之處。
我看到有些觀眾認為沈翊的金手指實在開得太大,好像所有謎團交給他畫畫就能解決了。關於這部分我會統一放在末段討論,但若單就沈翊透過觀察、描繪、塑像來找線索這點,其實這段脈絡是能夠說服我的。
綜觀劇中沈翊提出的每個意見,基本都是基於他身為藝術家、觀察力不凡的設定所提出,比如他會注意到影片裡不自然的光線、人的骨骼在成長後的改變、雨天對素描筆觸的影響、差了一個色階的指甲油……。
他的所思所言都能看出受過多年美感訓練的痕跡,因為這些細微的不協調感,普通人是沒有辦法一眼就辨識出來的。
反過來說也一樣,劇中和藝術無關的線索也都是交由其他專家提出,女大生強暴案中的迷幻藥,是由法醫何溶月檢測出來;監視器中一閃而過的人影,是由擅長數據分析的李晗發現;第一起公寓殺人案的嫌犯,也是由杜城自己靠著刑警直覺逮捕。
這部劇並沒有因為沈翊是主角,而讓他各方各面無所不能,還是會依照角色設定去賦予他們各自的責任和戲份。所以在我看來,至少劇本邏輯這塊《獵罪圖鑑》還是過關的。
而若回到人格面談,我覺得沈翊最特別的地方就在於他的兩面性和超然感。
沈翊這個人物一直給我一種飄忽、不太真實的感覺,這並不是因為他缺乏層次,而是這角色本就自帶一股脫離現實的高人氣質,簡單來說就是有股「神性」,你很難想像沈翊離開藝術家身分後會是什麼模樣,也難以相信他會有被人性底層的慾望支配的時候。好像他生來就注定為藝術而活、為創作而生。
在《獵罪圖鑑》中,沈翊大多時候都給人溫和體貼的印象,總是面帶微笑對待別人、處處流露同理心與溫柔,這或許也是警隊成員都會指名讓他去哄小孩的原因。
然而,溫和體貼難道就是沈翊一角的全貌嗎?
透過七年前的回憶片段我們可以得知,最一開始的沈翊其實是孤傲不羈、乖謬張狂的,一心沉醉在藝術創作的世界裡,過著旁若無人的生活。
他是因為雷隊之死、因為親眼見證自己的畫害死了人,才逐漸成為我們現在看到的模樣。他不想成為透過恐懼來創作的卡拉瓦‧喬,希望扭轉自己筆下那些畫作的價值,才毅然決然拋棄一部分自我,融入畫像師的身分裡。
所以沈翊最後在發表會上對陳舟發難時,我們才會感覺他似乎變得不太一樣。因為那個囂張自信、傲視天下的沈翊,其實才是他最原本的面貌。
雖然沈翊身上帶有一些不流於世俗的神性,但我依然認為他是一個極具層次的角色。
體貼和高傲、溫潤和邪戾、冷靜和癲狂,這些極端的詞彙用來形容一個角色竟絲毫沒有違和感,再加上怕水、一上車就想睡這些可愛的小細節,沈翊作為一名「偵探」,色彩層次其實遠比我預想的飽滿得多。
接下來就要說說劇中討論度很高的名畫推理了。
就編劇團隊所說,他們在設計《獵罪圖鑑》的案件時,除了參考真實事件,還會拿許多名畫作為靈感進行發想。
比如最後的資安洩露案,沈翊透過顯眼的紅色去對陳舟進行心理暗示,就參考了威廉·透納在 1832 年英國皇家藝術研究院的展覽上,為了吸引目光而在畫作上點了個紅點的故事。
關於劇中究竟參考了哪些名畫,之後我會找時間寫成另一篇文章分享,今天先不說太多。不過必須說名畫推理這設定在《獵罪圖鑑》裡的確玩得不錯,撇除部分劇情進展太快、邏輯牽強的問題,單就呈現面看,劇組真的把這個特色發揮地很好。
名畫推理我覺得有兩個比較大的難題需要克服,一是案件跟畫作的關聯性。許多結合藝術與推理的作品,都只是把畫作當作載體,在畫上埋線索去走劇情,這若是單篇還沒什麼,但要是整部劇都走這個形式,多少有點呆板了;第二種則是「先射箭再畫靶」,也就是畫作明顯是被硬塞進作品的,藝術是藝術、推理是推理,兩者放在一起會莫名有種違和感。
不過這兩個問題在《獵罪圖鑑》裡都沒有出現,不只名畫和劇情融合細膩,而且每個案件的參考手法、美術設計都不太一樣,至少我看的時候從頭到尾都沒有覺得乏味過。
「我們的計畫就是『一畫一案』,要和畫聯繫緊密,但不能是簡單的偷畫、殺畫家這類形式。我們要把現實中可能發生的、有真實感的案子和藝術品結合起來。」
──節錄自微博|視相 Variety
「不同的單元,它出來的風格是很不同的,從色彩表達上會給它不一樣的定位,既有整體的色調,還有針對每一個案件量身訂做的顏色處理。」
──節錄自《獵罪圖鑑》製作特輯
與沈翊相對,杜城是個非常真實、貼合我們對警察印象的角色。他是北江分局的刑警隊長,性格衝動但遇事果決,身手與槍法更是分局之最。
杜城小時候曾經遊蕩於街頭,當時是被雷一斐引導才回歸正途、踏上從警之路。
在他心中,雷隊一直是他如師如父般的存在,當初要不是雷隊,他早就不知道死在哪條街上了。因此七年前雷隊突然遇害之後,他便對這起案件有了深深的執念。
愛憎分明是杜城身上最顯著的特質,他會因為恩師的死而失去冷靜,也會為了夥伴的安危奮不顧身,他有聰明、有衝勁、有手段,也有膽識。
其實沈翊和杜城有許多氣質都是相對而生的,沈翊溫潤如水、杜城剛韌如木;沈翊沉靜和緩、杜城雷厲風行;沈翊擅長靜態的觀察描摹,杜城則擅長動態的追捕緝凶。
就像最一開始的公寓殺人案,沈翊能透過畫像畫出兇手的面貌,杜城也有辦法藉由經驗和直覺抓出兇手。他們兩人都有一套高超的查案手段,只是擅長的面向不太一樣。
我覺得《獵罪圖鑑》一個可惜之處就在於太著重於沈翊的能力,導致杜城有點被弱化了。光從被周俊栽贓的那局來看,杜城有辦法在知曉自己被設局後,直接將計就計來個釜底抽薪,將包括敵我在內的所有人耍得團團轉,這就證明他的膽識和能力絕對有辦法和沈翊相輔相成,但缺少這類刻劃後就變得有點虛浮,或許這也是大家會認為沈翊金手指開太大的一個原因。
「如果杜城真的是罪犯,他一定是罪犯之王。他有罪犯的手段,罪犯的思維,罪犯的狠辣。所以當周俊栽贓陷害了杜城,杜城反手就是一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以為把他逼上了絕路,他早站在高處俯瞰全局。」
──節錄自微博|日含的故事板
我自己非常喜歡編劇對最後四集的設計。沈翊和杜城都是極度聰明且帶有不正之氣的人,如果沒有雷隊,他們可能會成為最狡猾和瘋狂的罪犯。
但當雷隊先後引領兩人成為警察,杜城的狂氣助他攻破了一次次深入險境的危機,沈翊的邪氣則助他挖出了重重鐵壁之下的陰謀。那些可能導致他們誤入歧途的特質,此刻都成了旌善懲惡的武器。
前面有說到,沈翊在雷隊之死後,為了探尋真相而將一部分孤傲之氣藏了起來,但我不認為後來溫潤謙和的他全是裝出來的模樣。
就和杜城一樣,畫像師這個職業對沈翊來說也是他心甘情願的歸處,他並不是因為負疚才被迫走上這條路,而是他的特質和天賦本就適合成為一名畫像師。
溫潤之中帶有孤冷、沉靜之中摻有瘋狂,也許這就是沈翊這個角色的全貌吧。
總之,沈翊和杜城都是色彩非常多元、難以藉由幾個標籤去定義的角色。他們有正義感、有善心,卻也有離經叛道、邪戾瘋狂的一面,遊走在正邪臨界點的兩人,也為這部作品的查案過程增添了不少看點。
最後,還是說回刑偵劇的主軸,也就是「案件」本身。
《獵罪圖鑑》共二十集,大大小小案件加起來大概十二起,其中大案如資安洩漏案會佔三到四集,小案如頭像失蹤案則大概一集就講完了。
「節奏錯落有致」是我認為這部作品的第一個優點。剛有說到我看劇的時候其實完全不會覺得無聊,這除了因為每個案件都很獨特以外,大案小案互相堆砌的安排也讓觀眾不至於覺得拖沓或喘不過氣。
比如五到六集的騙婚殺人案、九到十一集的金店搶劫案還有十六到十七集的快遞爆炸案,這三件都屬於比較懸疑、會讓人感到壓力的劇情,而劇組就會在這幾案的前後安插較為輕鬆、和緩的案件,提供觀眾休息的空間。
再來就是它對案件群像的刻畫也不錯,我自己最有印象的是操場埋屍案和家暴復仇案。
操場埋屍案接觸到了陸劇中較少觸碰的同性題材,瞿藍心和任曉玄都是被團體邊緣化的人,兩人相互依偎、彼此陪伴,最後卻因為外界對同性情感的不諒解,釀成了悲劇。
至於家暴復仇案則給出了「女人能理解女人,女人能保護女人」的主軸。陳秋雯和陸婷先後承受著同個人的暴力對待,每時每刻都活在恐懼和無助之中。最終兩人一個為了孩子,一個為了自由,聯手殺害了施暴者。即便以暴制暴本身並不正確,她們身上卻依舊閃耀著英雄的光輝。
《獵罪圖鑑》的劇情大多取材於真實案件,可能有些橋段會讓人覺得誇張、怎麼可能,但它的的確確發生過。像千面綁架案,真會有人易容成三個人的模樣還不被察覺嗎?被綁架的人真有辦法這麼輕鬆就逃出來嗎?
事實上,千面綁架案是劇中幾乎百分之百還原現實的一起案件,從作案手法、過程到最後嫌犯鬆了鬆繩子的轉折,通通都取材自真實狀況(有興趣了解的可以參考編劇解說的影片)。
《獵罪圖鑑》看似是個重視美感勝於真實的作品,可它背後的考據並不馬虎,從名畫本身的可能性、對小人物的關懷、科技犯罪的隱憂……製作團隊已經非常盡力在這個設定浮誇的故事裡,讓劇情和角色能夠落地化、樸實化,能更接近普羅大眾。
就跟沈翊和杜城兩位主角的雙面性一樣,我認為《獵罪圖鑑》也是一部兼具藝術性與現實感的作品,它有懸疑、有美學、有生活,即便劇情多少有些嘈點,其中的巧思與用心卻依然值得我們讚賞!
這篇文章說了沈翊與杜城兩位主角的設計,又提到劇中的名畫推理與案件設計,不曉得有沒有人注意到,我似乎沒有說到太多關於分局其他夥伴的內容。
這就是《獵罪圖鑑》我唯一覺得處理不好的地方,它的主角塑造和劇情考據的確很用心,但破案手段這方面還是稍微單調了些。幾乎所有案件都是靠沈翊一人找出關鍵,這在很適合塑造群像的刑偵劇中是非常可惜的。
前面說過,靠天賦異稟的觀察力去找線索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問題是每次一到關鍵時刻都「只靠沈翊」去破案,就會讓其他夥伴的定位變得很尷尬。
蔣峰、李晗、何溶月、老閆,這四位配角明明都有明確的職責分配,可劇中幾乎沒有讓他們大顯身手的橋段;反觀那十多起案件裡的受害者和嫌犯,即便出場次數不多,卻都比這幾位警官更有記憶點。
塑造群像並不需要額外添加很多戲份,只須讓每個人都至少有一幕能讓人記住他是誰的橋段就好,比如最後出場的路隊,在有了審問杜城的那場重頭戲後,他的形象就馬上鮮明起來了。
我想若北江分局小隊的其他人也能有這類名場面,一定會更容易讓我們感覺到凝聚力,也或許小李殉職那個橋段會比現在更有張力。
不過同樣地,這個缺點並不會影響我對這部作品的好評。我認為不只是喜歡懸疑劇的觀眾,單純想追部好劇打發時間的觀眾也很適合看看《獵罪圖鑑》,它不會刻意販賣獵奇恐怖,而是用很優美、輕盈的方式去呈現各種不同的故事,相信你只要打開看一集,就會徹底投入在裡面直至結局了 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