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斜照在被廢墟包圍的村莊,陽光染紅了整片荒涼的大地,風捲起塵土,發出低沉的嘶鳴聲。
七歲的艾麗莎蜷縮在破舊的屋角,雙手環抱著膝蓋,眼中充滿了驚恐與無助。她的家已成廢墟,那些熟悉的面孔在她眼前迅速消逝,連最後的道別都來不及說出口。
就在這片寂靜中,一個同樣年幼的小男孩身影忽然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男孩衣衫破舊,滿臉污垢,但那雙眼睛卻透著堅定和不屈。他走近她,伸出一隻被泥土覆蓋的小手,微微顫抖,但充滿力量。艾麗莎盯著那隻小手,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緊緊抓住了它。
「別怕,我會帶你離開這裡。」他的聲音柔和,卻透著某種堅決,像是這片廢墟中唯一的信念。
艾麗莎不認識這個男孩,但她能感受到他的掌心傳來的溫度,那是她此刻唯一能依靠的東西。她點了點頭,跟隨著他,兩人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那片滿目瘡痍的地方。
一路上,他們穿越破敗的房屋,踩過鋒利的瓦礫,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腳步顫抖卻未曾停下。
夜色漸深,寒風如刀,無情地刮在他們稚嫩的臉上,兩個孩子最終在一處殘破的屋子裡蜷縮下來,靠著微弱的體溫取暖。
那晚,風聲如遠古怪獸般低吼,從破爛的牆縫中鑽進來,把他們僅存的安全感撕裂得支離破碎。
艾麗莎睜著疲憊的雙眼,望向被寒風侵襲的夜空,星星稀疏得仿佛隨時會消失不見。她轉過頭,看著身旁這個男孩,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片在無垠大海上漂泊的孤舟,無依無靠,四處都是深不可測的黑暗。
就在他們以為未來只有無盡的黑暗時,幾道黑色的身影突然從黑暗中現身。
他們的衣袍在夜風中微微飄動,與夜色融為一體,像是一群無聲無息的幽靈。
艾麗莎緊緊抓住男孩的手,感覺指尖的血液幾乎被凍住。她能感受到那隱藏在陰影下的目光,那些目光帶著冷酷與威嚴,彷彿在審視著他們的命運。
黑袍人沒有說話,只是俯身將兩個孩子拉起,手上的力道毫不容情。男孩緊張得呼吸都變得急促,卻依然堅持站穩,用稚嫩的肩膀護在艾麗莎前面,擋住那些冰冷的目光。
艾麗莎的心跳如雷,腳步不穩,但她知道此刻別無選擇。她只能跟著這些神秘的陌生人,走向未知的命運。
一路上,艾麗莎只聽得到風聲和腳步聲,還有自己心跳的轟鳴聲。
那些黑袍人一言不發,寒冷的夜色將他們包裹得更顯得深不可測。
她不知道這些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們要帶她和男孩去哪裡,但她緊緊抓住男孩的手,無論如何,她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那些黑袍人什麼都沒說,只是冷冷地帶走了他們。艾麗莎和男孩被帶到了某個陌生的地方,那裡有寬闊的訓練場和無數陌生的面孔。
最初的日子裡,他們分不清這裡是天堂還是地獄——訓練極為艱辛,失敗就意味著痛苦。艾麗莎常常在夜晚累得無法動彈,全身的痠痛像是一層無形的枷鎖,將她困在硬邦邦的床板上。
然而,影刃司的長老卻偶爾給予了他們某種家的溫暖。
他沉默寡言,但偶爾幾句勸慰的話語,或在寒夜中遞上的一條毛毯,彷彿在告訴他們:這裡雖然殘酷,卻也能帶來一種難得的安全感。
艾麗莎蜷縮在毛毯裡,聽著訓練場外的風聲,感覺到自己冰冷的內心有了一絲暖意。
那個組織的名字——影刃司,直到很久以後,才深深地刻在他們的命運中,成為他們再也無法擺脫的標誌。
那個男孩,就是戚冥凱。從那天開始,他成為了艾麗莎生命中的支柱。
時間呼嘯而過,轉眼間已經十年過去。
影刃司的訓練場裡,艾麗莎將短劍握得死緊,劍刃在她手中閃爍著寒光。
每一次揮擊都像是在同命運搏鬥,帶著沉默無聲的承諾,每一下都凝聚了她所有的決心。她的呼吸粗重,像是被灼熱的鐵鎚敲打著胸腔,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濕潤了她的手掌,但她從不允許自己停下。
她眼中的目標,始終是那個走在前方的身影——戚冥凱。
他那冷漠無波的眼神成為她追隨的燈塔,短劍在她手中每一次劃過空氣,都是為了證明她的價值。戚冥凱曾說過,短劍是最靈活且致命的武器。那一瞬間,她便選擇了它,這把劍不只是武器,更是她對他無聲的告白。
艾麗莎追隨著戚冥凱,選擇了影刃司中少人涉足的追蹤、隱匿和咒術。
她知道這些不是戚冥凱的強項,卻更堅定地想成為他的後盾,默默補足他無法顧及的角落。夜風如刀,每次訓練都像是穿行於刀鋒之上,每一刻都在撕扯著她的意志。
在無數個夜裡,她隱匿於黑暗中,屏住呼吸,感到筋骨發麻、肌肉灼痛,但始終不退縮。她在心底告訴自己,只有成為最強,才能站在他身邊,用這份無言的支持證明自己也能成為他的依靠。
可每當她以為自己終於能靠近他時,戚冥凱的冷漠就像一座無法跨越的高牆,擋在她面前。
他的目光從未因為她的努力而有任何溫柔的波動,總是如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遙不可及。
每當她試圖走近,他總會在最後一刻退後一步,那疏離的動作彷彿在無聲提醒她:那裡,有一道她永遠無法跨越的界線。
那份無法觸及的痛苦像毒藥一樣深深地浸蝕著她的心,讓她的熱情和渴望在每一次碰壁後冷卻。她逐漸學會了將感情埋藏,將對他的愛深深壓在心底,如同將一顆滾燙的炭火埋在灰燼下,讓它不再燃燒卻也不曾熄滅。
她選擇以驕傲和冷靜的姿態面對這個殘酷的世界,也面對他。
驕傲,成為她唯一的盾牌,抵擋那些無法得到回應的感情。她告訴自己,只要她足夠強大,就能不再被那些冷漠的眼神傷害。
然而,她的每一縷驕傲,卻也像一把利刃,切割著她自己內心的柔軟,讓她變得越來越無懈可擊,卻也越來越孤獨。
「你在這裡做什麼?」艾麗莎的聲音如冰刃般穿透空氣,冷冷地打破了寂靜。
王穆玥回過頭,看到艾麗莎一步步走近,目光冷冽如刀,帶著難以掩飾的恨意。
艾麗莎的雙眼閃爍著痛苦與怒火,壓抑多年的情感在這一刻湧上心頭,像暗夜中的烈火,逐漸吞噬她的理智。
「你以為在這裡悼念他,他就能回來嗎?」艾麗莎語氣低沉,帶著刺骨的寒意。
「你錯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是你害死了他。」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卻仍難掩壓抑,心中理智的聲音告訴她,這一切或許並非王穆玥的錯,但數十年來對戚冥凱的愛此刻正瘋狂地侵蝕著她。
她無法接受,她愛他那麼久,從小默默守護,不曾讓他有一絲動搖。可眼前這個女人,才剛進入影刃司不到一年,竟然奪走了戚冥凱的心,甚至讓他甘願為她付出生命。
王穆玥聽著艾麗莎的指責,眼眶微紅,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臉頰。
她低聲說:「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話語間,她虛弱的身體在悲傷的情緒下無法支撐,終於跪倒在地,壓抑著的哭泣聲中透出深深的愧疚與痛苦。
艾麗莎的內心在理智和情感的交戰中不斷掙扎。
然而此刻,所有情緒已逐漸地奪取了主導,她再也無法壓抑自己。
「不要說對不起。」她的聲音如凍寒的鋼鐵般硬梆梆地落下,充滿了無法抑制的恨意,語氣越發冰冷、決絕:「他為了你付出了一切……除非你能讓他回來,不然說再多都只是虛偽的廢話!」
就在此時,她的目光忽然注意到王穆玥手上的血月之戒,那抹暗紅色光芒刺痛了她的心,她瞬間感到胸口如被利刃刺穿,理智像一根被扯斷的弦般崩裂。
艾麗莎的情緒徹底失控,幾十年來深藏心底的愛恨與濃烈的嫉妒翻湧而出。
她猛然拔出腰間的短劍,劍尖如寒冰般抵住穆玥的喉間,語氣中充滿壓抑不住的瘋狂與怨恨:「拿下來……你不配擁有它!」
王穆玥的呼吸一緊,卻依舊緊捏戒指,抬眼堅定地看著艾麗莎:「不!這是冥凱給我的……。」
艾麗莎的手顫抖著,劍尖緊貼在穆玥的肌膚上,冷冽的寒意讓她的手指微微泛白。
這一瞬間,兩人之間的空氣幾乎凝結成冰,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是無盡的煎熬,讓艾麗莎的心臟劇烈跳動,恨意如烈火般灼燒著她的理智。
她的怒火隨著每一個心跳而燃燒,視線逐漸模糊,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過去那個默默跟隨在戚冥凱身後的自己,付出一切、練習短劍、忍受寒冷與痛楚,只為了獲得他的認可。
可如今,這些年的所有悸動、期待與努力都將化為灰燼,轉瞬間消於無形。
艾麗莎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她喃喃低語,語氣裡帶著深深的哀怨:「你……到底憑什麼…能擁有他?我為他付出一切,而他卻為你付出了生命……」
她的視線微微模糊,眼神變得游移不定,彷彿在和自己內心抗爭。
她握緊短劍的手開始顫抖,內心深處,那些壓抑多年的愛與恨、失望與嫉妒,如潮水般湧上來。她的理智試圖克制自己,不想去觸碰那埋藏已久的痛苦——她不想承認,戚冥凱從未真正看見她的存在。
然而,情緒已然決堤,將她僅存的自尊一點一點地侵蝕殆盡。
終於,她的手劇烈顫抖,再也握不住短劍,劍鋒滑落,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艾麗莎癱坐在地,雙手掩面,淚水奪眶而出,哽咽低語:「冥凱……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我愛了你這麼多年,為你付出一切,卻換不來你的一絲憐憫……」「而她?不過短短幾個月……你竟然願意為她捨命。」
她的笑聲從喉間洩出,帶著自嘲與無奈,彷彿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這笑聲逐漸轉為帶著哽咽的哭泣,像是再也無法掩蓋住內心的傷痛。
艾麗莎的情緒徹底崩潰,笑與哭交織在一起,聲音中滿是瘋狂與絕望,彷彿所有壓抑多年的愛恨此刻一併決堤,失控地宣洩出來。
她的聲音越來越高,越來越瘋狂,終於,她明白了——自己真正恨的,並不是王穆玥,而是冥凱的冷漠與無情。
她愛他愛到無法恨他,卻無法壓抑心底那份遏制不住的憎恨,只能瘋狂地將所有的痛楚投射到王穆玥身上,將數十年來積累的愛與怨化為恨意,狠狠地宣洩在這個無辜的女人身上。
艾麗莎癱坐在地,淚水泪泪滾落,雙眼失神地望向虛空,笑聲逐漸嘶啞,最終化作無助的低泣,彷彿在為自己錯付的真心舉行一場無聲的喪禮。
她的哭聲中夾雜著難以形容的哀傷,像是在祭奠過去所有的夢想與愛意,那些本該美好的企盼如今化作一地殘骸,無法拾起。
她伏地崩潰,淚水止不住地滾落,顫抖著彷彿要將所有未曾說出口的愛與絕望一同洗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