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的巢穴

東吳大學中正圖書館對面，有一條小徑通往前校長王寵惠的墓，這是一條環山步道的登山口，再網上一點就是相當原始，需要攀繩而上的崎嶇山路。狹小、陡峭，一些冬季枯葉讓攀爬時的難度增加，要不是有一條長不出草的泥土路徑，否則旁邊的嚇人的長草叢，和倒塌的樹幹橫在路邊，會以為這不人走的路。但很快就走上了平坦的水泥道路，是一條平坦的產業道路，路上的人意外的多，還有人親切打招呼。

過了將近兩個小時，終於從劍潭山南側下山，這是通山街登山口，一出登山口就看到親子公園、散步的社區老人。此處鄰近國防部、軍事司令部、海軍園區跟機場，一棟棟公寓社區完全就是「退休軍公教的巢穴」。據說這裡是圓山新城，可能是類似社會住宅般的建設存在，只是單純是建設形式相似，並不像真的接納社會邊緣族群那樣的社會住宅。

往北安路方向離去，看得更清楚了。這些公寓一棟棟都是暗紅色混著橘紅色的外牆，很像是台南安平的荷蘭古建築。從大面窗臺看進去，會看到住戶的吊燈，是那種彎曲金屬向五個角度輻射的爪子，爪的鏡頭是風鈴草狀的燈罩，我看不得更清楚了，但我掛保證，燈罩裡面一定是白熾燈泡。在我的想像之中，這盞燈在夜晚照起來，絕對是溫暖又溫馨，燈底下適合鋪一張紅色地毯，歐式⋯⋯不！俄式紅地毯，上面定有著萬花筒是花紋，如果真是如此，那一張原木桌和歐式杯盤就不遠了。

平均時速9.8公里的U-blke騎乘，在北安路上短短一百公尺的風景，轉頭瞥見屋內的一瞬間，大腦奇妙運作下所產生的幻想，卻讓我深深愛上這棟「退休軍公教的巢穴」。試想著一個人獨居，或者有個伴，也許能有兩個已成家立業，年節才回家的小孩，在這冬季週末傍晚，天色灰藍不見冬陽的六點十五分，從書房走入客廳，按下陽春的電燈開關，再進廚房張羅晚飯，公園的孩童、登山的遊客、司令部的員工都下班離去，還你一份清幽，即便你已然極度清幽，這是關於清幽的資本主義，資本家借貸清幽的中產階級的平民。一旁電視播著熱門節目，然後把窗簾拉上，展開夜晚十分平靜、十分幸福的家庭生活。

似乎沒有任何破綻，冬季下著雨，可以走在溫暖地毯上到廚房泡一杯茶，再窩到沙發上，任由下午時間流逝。想要出門，可以開著休旅車往內湖的量販店採買。就算是夏天，山邊的涼風也會因為你打開的一扇窗門，而消除屋內酷熱。最理想的情況，就是能在那張原木餐桌上，做一切事情，你也許不會為了算塔羅牌而擺上水晶球，但櫥櫃裡滿是歐式花紋的瓷器，已經映照出78種優雅的牌面，你是這座城市的貴族，不輸給任何一個高級社區，民生、天母、中正，哪有你的紅色地毯和面向山景的窗台有價。

勤奮騎回士林的家，中山北路人潮滿滿，每次都在提醒我這是個繁忙的城市路段，是一個還充滿很多挑戰的年紀，想要成為住在「巢穴」的貴族，我必須向他們過去幾十年一樣努力，我在心中默默這樣期許，而今晚，我也要喝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