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崎嶇的山路上輕輕搖晃,四人坐在馬車裡,雖然有些擠,但四週都有柔軟靠墊,卻也相當舒適。
原本飛星作為侍衛應該是在外守護,但安王封晏偏偏不依,無論怎麼說都要飛星坐在他身邊。他義正嚴詞地說:「外面風大、顛簸,萬一我們在裡面有什麼事,你能第一時間反應嗎?我嬌嫩的皮膚要是磨破了呢?」
飛星啞口無言,他知道安王是胡攪蠻纏上癮了,但又拿他沒辦法,只得聽命進來。結果一進來,飛星便靠在封晏的肩頭沒多久便睡著了,畢竟昨晚又被安王抓去折騰到深夜,一早就要起來安排回程事宜,沒睡到什麼覺。
封晏看著飛星的頭一點一點地向他肩膀靠近,最後終於靠穩,他嘴角勾起一絲寵溺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摟住他的肩,不讓他掉下去,甚至還調整了一下飛星的姿勢,讓他睡得更舒適些。
林沐楓則靠在封景寒的身邊,眼睛望著馬車外的風景,一言不發。封景寒側頭看著他的臉,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不對勁,輕聲問道:「在想什麼?」
林沐楓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地開口:「景寒,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是......柳嫣然,之前大家都說,她幾乎每天侍寢,你去哪裡都帶著她,你們夫妻恩愛,舉案齊眉......」
封景寒眉頭一皺,似乎沒料到林沐楓會提起這個話題。他注視著林沐楓的眼睛,看見了那抹掩不住的失落和些微的忐忑。他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滋味,但還是耐心地等著林沐楓繼續說下去。
「我無法接受那樣的感情,我只希望能得一心人。」林沐楓低下頭,語氣中帶著點無奈與失望。他原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過去的種種,但一提起這件事,他心裡的不安感又無法抑制地湧了上來。
封景寒的心口像是被重重一擊,他伸手輕輕握住林沐楓的手,語氣堅定且認真:「柳嫣然當初並非我所願納為二夫人,她的出現有著特殊原因。」
林沐楓抬起頭,眼中帶著疑惑和期盼:「什麼原因?」
封景寒垂下眼睫,回憶似乎把他拉回到許多年前。那是他還未被封為定王爺之時,在外整頓流民、平定叛亂的一次巡查中,他遇到了柳嫣然。
「她是前朝司馬柳大人的千金。柳大人是一位相當厲害的謀士,不論是軍策、談判,還是陰謀詭策,他樣樣精通。柳嫣然耳濡目染,自然也繼承了他的一部分才能。」封景寒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語氣中多了一絲憤慨,「但換朝之後,柳家被蕭家勢力陷害,誣陷成了叛國賊,連誅九族。柳嫣然逃過一劫,她隱姓埋名,變成了流民,被驅逐到邊境。我當時遇見她,就想讓她做我的謀士,幫助我應對朝廷內外的紛爭。」
林沐楓聽到這裡,心中泛起陣陣波瀾。他知道封景寒並不是那種感情濫情的人,但也無法忽視柳嫣然的特殊身份和兩人之間的相處。尤其是......每天晚上都同處一室,誰能保證沒有什麼?
「可你還是娶了她,成為你的二夫人......」林沐楓低聲說,雖然他想掩蓋,但語氣中還是透出了幾分委屈。
「因為當時我被蕭家和顏家雙方勢力監視,明面上我的勢力被他們嚴密盯防,許多事無法推動。當時只能以婚姻為名,將柳嫣然留在我身邊,幫我制定策略。」封景寒的語氣沉重,雙眼直視林沐楓,像是在發誓一般,「每晚她到我寢殿,也只是為了請教軍事謀略,根本沒有過半分逾矩的行為。我從未對她有過任何男女之間的情感。」
林沐楓半信半疑,皺著眉頭看著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日日侍寢,你說......什麼都沒發生,我真的很難相信。」
封景寒無奈地笑了笑,伸手捏了捏林沐楓的臉頰,語氣中帶著點調侃:「你可以去問飛星,他可是一直都在暗處看著的。」
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正呼呼大睡的飛星,他似乎睡得很沉,靠在封晏肩頭,還不自覺地發出輕微的鼾聲。
「看來他睡得正香,回去再問吧。」林沐楓嘟囔了一句,眼底那抹疑慮和嫉妒似乎散去了些許。他潛意識相信封景寒不會騙他。
封景寒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語氣溫柔地說:「你放心,我封景寒這一生,只會對你一心一意。柳嫣然是我的謀士,但我的愛人只有你。」
聽到這句話,林沐楓心中那個因為柳嫣然而揪緊的地方終於鬆了下來。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伸手捏了捏封景寒的手指,輕聲說:「那我相信你,不許騙我。」
「騙你?」封景寒挑眉,湊近他耳邊,輕聲低語,「我連腦你都捨不得,怎麼會騙你?」
馬車內,兩人依偎在一起,氣氛頓時變得柔情蜜意。封晏瞇起眼睛看著他們,輕輕拍了拍飛星的肩膀,嘴角勾起壞笑:「你看,他們又黏黏糊糊了,我們要不要也學學他們的樣子?」
飛星翻了個身,似乎並沒有聽見封晏的調侃,依然睡得正香。封晏見狀,也只是笑了笑,繼續摟緊飛星,閉上眼睛,享受著這一路上難得的寧靜。
定王府的大門即將到來,早早接到消息的柳嫣然、側福晉、三夫人等人早已等候多時,侍立在門口,迎接封景寒一行人的歸來。
封景寒下車前,拿出一張精緻的面具遞給林沐楓,語氣柔和地說:「目前我還不想讓人知道你回來了,府裡的人都見過你原本的樣子,我會說你是我在幽城遇到的一位畫師,想請你來畫一幅畫。」
林沐楓接過面具,微微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他明白封景寒這麼做是為了保護他,畢竟現在他的身份非常敏感,那些刺客或許仍在暗中窺伺,稍有不慎就會招致殺身之禍。
兩人整理了一下儀容後,才相繼下了馬車。
「王爺,您終於回來了!」柳嫣然率先走上前,微微彎腰,笑容溫柔。
側福晉和三夫人也隨後上前問安,眾人對於封景寒此次帶回來的「畫師」投以好奇的目光,但見他帶著面具,儀態端正,也未多言。
封景寒簡單地交代幾句,隨即指著身旁的林沐楓,向眾人介紹:「這位是我在幽城遇到的畫師林公子,我費了不少心力才請他來此,想讓他為府中畫一幅畫。這段期間大家要以禮相待,切莫怠慢。」
他特意在「以禮相待」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眾人自然領會其意,紛紛點頭應是,沒有再多話。
柳嫣然眼神微微閃動,心中已有幾分猜測。她本就是聰明伶俐之人,從王爺眼中的神色,和林公子身形、姿態中隱隱透出的熟悉感,她很快就推測出這位「畫師」極有可能就是那位消失已久的四夫人林沐楓。
封景寒話一說完,柳嫣然便上前一步,恭敬地對安王作了個請安的姿勢,帶著他去了聽雨閣。而林沐楓則被安排到封景寒居住的朝輝殿側室。
一路上,柳嫣然並未多話,只是靜靜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看看林沐楓是否跟上。
她將林沐楓帶到封景寒居住的朝暉殿,進入其中一間佈置雅致的側室。這裡窗明几淨,擺設簡單大方,一看便知是精心挑選過的居所。房間內除了書桌與畫具,牆上也掛著幾幅古畫,氛圍溫潤而靜謐。
當柳嫣然帶著林沐楓走進房門,她隨即將門緊緊關上。然後不假思索地跪了下來,態度恭敬而虔誠。
「奴家見過林公子。」柳嫣然語氣中帶著幾分恭敬,更多的是一種坦然。
林沐楓微微怔住,連忙扶起她:「二夫人,妳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奴家不敢。林公子,您與王爺的關係,我想已經不必再隱瞞了。您失蹤一年,王爺幾乎翻遍了整個雍城,調動了所有人力去尋找您,奴家只是個卑微之人,只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幫不了什麼大忙。」柳嫣然語氣中帶著一絲歉意和無奈。
她的臉上仍舊掛著那抹溫柔如水的笑意,但卻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疲憊。林沐楓看著她,心中不由得湧起陣陣感激。他知道,柳嫣然的存在對封景寒來說不僅僅是謀士的輔助,更多時候她承擔了許多他無法親自去處理的事情。
「二夫人,妳不必如此。我離開這段期間,勞妳費心了。」林沐楓誠摯地說。
柳嫣然搖搖頭,語氣溫柔:「林公子言重了。王爺能重新見到您,這一切便都值得。如今王爺一切以您為重,您也看得出來,這幾日他和以往不一樣了,我也很替他高興。」
林沐楓聽了這話,心中微微一動。他看著柳嫣然那雙透著智慧和堅韌的眼睛,忍不住低聲說:「柳嫣然,我想妳為王爺所做的,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名謀士的範疇。其實我一直很感激妳,沒有妳,王爺可能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柳嫣然輕笑了一聲,柔聲道:「奴家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王爺本就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尤其是在您消失後,他變得更加孤僻沉默,奴家當時就想,若是有朝一日能再見到林公子,那麼王爺一定會......」
她話未說完,只是抬起眼睛,靜靜看著林沐楓。兩人之間一時沉默無聲,與對方得理解卻在無形中傳遞著。
「這段時間妳辛苦了。我能理解王爺為什麼當初做出那樣的選擇。」林沐楓終於開口,他真誠地看著柳嫣然,「我希望妳日後能繼續幫助王爺,我雖然回來了,但我知道,妳的位置無可取代。」
柳嫣然聞言,低頭微微一笑,心中暖流湧動。她明白林沐楓的意思,這一年來,她在王府中所付出的努力終於得到了肯定和理解。
「奴家定當竭盡全力,輔佐王爺與林公子,絕不辜負信任。」
林沐楓點點頭,目光柔和地看著她:「謝謝妳,柳嫣然。」
兩人相視而笑,那份理解和尊重在這一刻顯得更加珍貴。柳嫣然默默起身,將林沐楓扶到座椅上,轉身替他整理好房間的一應事物。
「今日王爺與安王還有些政務要處理,晚間可能會有些晚回,林公子不妨先休息一會兒。若有什麼需要,請隨時告知我。」柳嫣然柔聲交代著,語氣中滿是貼心。
林沐楓輕輕點頭,對她投以感激的微笑:「我知道了,柳小姐辛苦了。」
柳嫣然輕聲應了一句,隨即退出了房間,悄無聲息地關上門,留林沐楓一人獨自坐在朝輝殿的側室中。「接下來......我會陪你一起,無論風雨。」他低聲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