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固然芬香,然舊書攤必有其存在意義。先是在週五看見校門口布告欄大大地宣揚著書展的消息,喜悅便如浪般湧上,對於一天在校將近六個時辰的我而言,一學期一次的書展,是接觸新書的大好機會。自從在社群媒體上偶然瞥見簡媜出新書,心頭始暗自期待在書展一窺新書的真面目。若非如此,在某個角落發現寶藏作家,在將新書帶回家的同時,順便帶走一座黃金屋也尚能使我身心通暢。
憶起國中時期,書展週是我唯一能在學校讀課外讀物的日子,短短的五天,班上同學必苦苦懇求老師們帶我們去書展,即使是翻閱幾頁也好,教科書讀久了,還是想看看另一個世界的。當班上同學一股腦地往輕小說、籃球圖鑑等區域蜂擁,我和L卻反其道而行,走向張愛玲、琦君、陳黎及吳晟等現代文學作家的世界,去看那些在經典課文之外的靈魂,究竟有怎樣的束縛,又是如何豁達。
「正是適合讀詩的年紀。」國文老師如是說。挑選一本詩集,窩在一個罕有人跡的角落,一首一首地慢慢解剖,是最好的玉液瓊漿。讀詩,是一種微醺的浪漫,在朦朧之間尋找陳香的感悟。也許詩沒有真正的被「讀懂」過。詩,尤新詩的體悟,會隨著人生經歷而有所消長,那些兒時的天真,可能在經歷了情竇初開的青春期後,就一去不復返。又或者,有些詩是要用傷口去換的,苛求不得,經歷過自會水落石出。
若解剖過度,使人昏聵,欲輕鬆一晌,選讀些散文小品亦是佳解。或溫柔和緩、或尖銳犀利,學的同樣是中文字,卻能排列組合出一個世界。透過文字,光明正大的窺視一個人的內心,再從內心出發,看向所經所感,偶潸然動容,常欲罷不能,必是等到上課鐘聲無情響起,才依依不捨的向作者道別。
「讀書之樂樂何如?綠滿窗前草不除。」
隨著會考落幕,那個在校不能讀課外書的日子已是過去式,來到一個嶄新的國度,或讀或寫終於有了自由,閱讀的種類也漸漸從課本走向各式散文、新詩,甚至論文。忙碌的生活與龐大的進度壓力壓不垮我對於文學的渴望,我像是蠹魚,一陣子不嗑書就感覺渾身不對勁,長期不寫作亦覺滿腔感悟無處可吐,嚴重可致鬱鬱寡歡。週一書展開幕,川流不息的人群將圖書館擠的水洩不通,我亦隨著人群,走進圖書館。本想像國中那樣找一本詩集靜靜地坐讀,然尋遍書展,卻未見其倩影。不可置信,我向負責結帳的人員詢問。「難得不是來付款的。」走到櫃檯,他以驚訝夾帶著失望的眼神示意,勉強舉起右手,向中央兩排書指去。
「那兩排看一下罷。」他說。
我抱持著為數不多的希望,再次仔細地搜索一遍,一無所獲。翻譯文學倒是還有一些,不算孤單。相較於此,現代文學與後現代文學作家只見張愛玲與貓膩 (《 慶餘年》小說原著)二人,被擺在一格小小展示架上,很是落寞。而後在某節國文課下課的閒聊中,我向國文老師提出了我的發現--毫無意外地收穫了驚訝。
在即將走出圖書館之際,通往二樓的昏暗樓梯口旁擺著一個看板 :「舊書出清,一本二十元」。好奇心使我的腳開始往昏暗處前行。二樓的期刊區桌上擺著二、三十種雜誌,一字排開也是頗為壯觀。不疾不徐地瀏覽,最後,我的腳在《 聯合文學》期刊前面停下。手開始不自禁地翻閱,不下三分鐘,我已全然被書中的描述吸引,決意將之收編,待利用下課時間反覆思考玩味。此刻的我如書蠹,寄生於報章雜誌與書籍間,啃食散文散落的字句,即使一時無法讀至通達,咀嚼著文字亦是津津有味。並非不求甚解,在思索來回困於囹圄時,和他人一同討論辯證,在一來一往中,思緒漸明,如海闊天空,心情也順勢開闊起來。
不必拘泥於標準答案與進度,那是課本選文如何豐腴也有所不及的。真正地享受讀書之樂,如一隻書蠹樂於棲居在叢書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