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山羊派對結束後,夜晚的寂靜總是來得猝不及防。好在過去的那些夜晚,總有芷君陪著我一起走,雖然多數時候我們都沉默不語,但那種有人在身邊的踏實感,讓寂靜也變得溫暖。但這次回嗨海的半小時旅程,我覺得走了好久,因為這是他換宿的最後一個晚上。
我一直不擅長告別,也不喜歡告別。即使慢慢明白,在這裡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一期一會,但這種短暫與離別的現實,仍然讓我感到措手不及。我還是沒能接受自己的換宿同伴要離開。我其實不太會用言語表示那種告別感,甚至哭的熱淚盈狂之類的,那不是我會做的,我比較常用行為表現,就是親自相送。但或許還是演個戲比較簡單,我記得我們在嗨海最後合照告別,我的臉可能看起來太僵硬,芷君還要我假裝一下,不過我忘記她要我假裝高興還是難過,但我今天回想起來,應該是希望高興合照的意思吧。
芷君打包好行李,而婉瑜也來到嗨海要一起送芷君,我們打開嗨海的小門,出發去恆春轉運站。這條路筆直且簡單,半夜2點30的整條恆南路上安靜得不得了,除了芷君的行李箱輪子轉動聲,彷彿在為這場告別伴奏。走過小幫手必吃的早餐店、老舊的只有恆春才找得到的KTV、來恆春必定會路過的南門圓環。三個人走到了恆春轉運站,一個人回到了嗨海,然後闔上眼睛。
恆春轉運站,恆春的人們來來去去的地方,後來開始習慣離別後也就不那麼感傷。但送任何一個夥伴離開的路真的都非常漫長,而我也意識到不只是感傷離開,是突然想念這段時光,還有些沒說的話跟一些沒走完的故事,都會跟著那輛客運一起離開了。不會再見面了,或者說不會在這樣見面了。我下次走上恆南路之前,我還會遇見誰,還有什麼故事呢?
有人離開,就會有人到來。
送走芷君後,接著有班客運抵達恆春轉運站,愛琳就這樣咚咚咚的跳下客運了,他是少數不在山羊飯館迎新的朋友。
下過雨的晚上,我們一群小幫手跟愛琳圍著烤過肉的炭火,突然發現那天的天空如此的乾淨,於是我邀請大家去看星星。我們就像著了魔,半夜1點從恆春城出發,要去最東邊的龍蟠草原看流星。平常半小時的路程在半夜可不是開玩笑,沿路忽有忽無的路燈加上冷冽的霧氣,打頭帶著四五輛機車的我不免開始擔心。好在那時農曆月初,還有點月光可以照亮,讓我們一路安全的騎到東岸聽見了海聲。
龍磐草原在半夜靜得只剩下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連月光也似乎不敢打擾這片寧靜。沒有木棧道,只有一片廣闊的草原直連著深藍色的海洋,仿佛腳下的土地與天邊的星河融為一體。我們一群人坐在地上,有人躺在機車座椅上,靜靜的看著天空,剛過七夕,整條銀河像一條淡淡的光帶掛在天際,閃爍著無數星光。沒人能說出哪顆是北極星或哪個是星座,但只要一顆流星劃過,我們便會一起大叫,彷彿這短暫的光芒,是對我們冒險的一次獎勵。我不記得有沒有人在放音樂或者聊天,但我只是很感謝他們相信我,願意跟我騎這條夜路來看星星,滿足這個奇怪的任性,或者是覺得都跑來恆春了,我想要在逃得更遠一點。
不過那天晚上我什麼都沒說,這些想法都是後來補上的。我們鵝鑾鼻饒了恆春一大圈,回到恆南路上告別時,我覺得遇見一群很棒的人,也創造很多小故事。
或許下次我再走上恆南路,身邊的人早已不同,故事也不再一樣。但我知道,這些小故事,這些在恆春與人相遇的時刻,已經足以照亮我未來的每一段孤單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