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樂兒 聽點樂評】無妄合作社《開往天堂的海盜船》：像是看了一場關於海盜船的電影，給了有答案卻發人深省的結局

人很難不妄行，當我們忘記自己該是什麼形狀時，可以聽：無妄合作社

「無妄合作社 No-nononsense Collective」是來自台北的搖滾樂團，由主唱／吉他手郭力瑋、主唱／貝斯手謝碩元與鼓手林玉組成。樂團於2016年成立，2017年10月發表首張EP《逃脫時間的鎖》即獲好評，入圍2018年第9屆金音獎最佳新人、最佳樂團、最佳搖滾單曲三項獎項，並最終獲得該屆金音獎最佳樂團獎。

而後發行了《二十一世紀的破青年》《No Mercy》，於2022年首次入圍第33屆金曲獎最佳樂團獎。若我有一個訪談節目，我會滿想跟無妄合作社聊天的。看一些報導，得知他們書櫃的書很精彩，如果能夠和他們交換一些想法，或玩出一些東西，應該很有意思。

以海盜船為經歷為文本，將各式曲風作為旅程故事的不同風景：《開往天堂的海盜船》

這幾天，陸續聽了不少我在進行賊樂兒之前，不會聽的專輯，特別是樂團。當我越來越能掌握文字之後，我在讀這些音樂文本時，會覺得這些探索，對我來說，是有意義的。或者，在他們的敘事觀點下，我能夠在朦朧中，漸漸往他們的方向前進。也有可能根本是截然不同的路，我往我自己所想像的再現前進著。

就像無妄合作社這張專輯，很精準地以海盜船上的一群海盜，通往天堂的旅程作為構想，完成一張無論詞曲編都相當完整的一張專輯。當然，讓人聽得過癮是最重要的。而這張專輯也確實可以成為他們的里程碑，也是今年很重要的樂團專輯。

然而，在音樂產業分工明確下，生產出的這張專輯，就像一部商業電影，似乎不容許又任何瑕疵。當歌詞文本中，對各式無用的人產生包容，或試圖了解背景時，卻在乎自己這張專輯的精細度。這樣的矛盾感，讓我雖然也跟著無妄合作社這張專輯，放肆地抱怨，放肆地哭泣，放肆的同情，卻在最後，給了這樣的反思。

我不確定無妄合作社有沒有想到這點，但秋去冬來就會是很好的救贖作品，為我剛剛提出的問題，下了最反璞歸真的註解。

我相當推薦這張專輯，每個在社會走跳的海盜們，就讓這張專輯，與你一起接受審判，尋求救贖，最後無論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只要知道，我們所做的都是經驗，就足夠了。

專輯裡的那些歌

揚帆

我是沒有當過海盜啦！如果我是一個海盜的話，應該不會這麼有氣勢，但揚帆卻是每個海盜船啟程的始作。作為專輯開場曲， #揚帆 這首歌可以視為無妄合作社展現自身實力的海盜挑釁。短短兩分鐘的樂曲，利用一些嘶吼人聲和變拍的方式，似乎看了這艘船上不同人的心聲，又可以統合成一艘海盜船啟航前的心境起伏。

人造人之歌

這就是我的宿命 It's the revolution of serving machine 滿足你就是我的使命

以雷鬼節拍，作為揚帆後的作品。可以想像一群人在船上搖擺，歡欣鼓舞剛啟航的畫面，但話中有刺的反差感，讓這首歌人造感更為強烈。也能感受，樂團成員在風格過程中的討論，是有多麽拉扯。

詞作上，A段從心境上的描寫，到後來的白描情境，是一種寫文學的筆調。先給聽者主角很壞的印象，再描述讓他能接受自己這麼壞的原因。這些已經無法認知到自己是不是人的「人造人」，在間奏突然狂飆像是反抗，而低沈沙啞的RAP 讓垂死的為自己說明殷切因果。

此外，這首居然是由前年我最喜歡的台語專輯演唱的歌手 鄭平 （大家一定要聽他的那張專輯）混音。用了雷鬼曲風，

賣火柴的大酒鬼

與 漂流出口女主唱 布妲菈·碧海 Putad Pihay 合唱的歌曲，滿推薦大家找他們的歌來聽，很讚！然後，我也得稱讚，無妄合作社挑選合作社的品味。聽過漂流出口現場的朋友，應該馬上能想到在一群海盜船上，那位風情萬種的女性。雖然這是既定印象，但卻也實際。

我的手不是我的手

我早已放棄所有辯解理由 我其實願意把手給你用力的剁

解讀這些歌曲相當有趣，我認為這首延續了人造人之歌，但在唱腔上更為草根，用更為激烈的搖滾作為意識甦醒的方式。「此時的我已經不是同一個我」，人造人覺醒了我該怎麼辦？又或者那個被我壓制的人，他意識到要反抗了，那該怎麼辦？

神的孩子都在摔跤

神的孩子都在摔跤 沒有歸途 恍恍惚惚

專輯中我最喜歡的歌曲，有著我剛出生時那年代的搖滾氛圍，旋律也相當流暢。開頭電吉他的鋪陳讓聽者引導著，是要通往天堂嗎？或許我們會在上頭跳舞。無妄合作社卻用最狠的包容，告訴我們，神的孩子其實都在「摔跤」。

間奏的編曲相當接近歌詞中，「領悟殘酷的本質 熱淚盈眶 卻看不見 愛他的人 就在身旁」，在合成器的堅持下，其他樂器狂奔著。是那樣的迷茫，那樣的黯然。我們在變奏中，不斷與自以為神的他們鬥智，最後卻還是摔跤，墜入深淵，但我們一定要上天堂嗎？

How Can You Sleep at Night

短暫的刺激短暫的生命力 我卻不斷向你靠近

相當喜歡這首歌，用合成器營造出的細碎感，在夜晚中聆聽，是多麽刺耳且讓人破碎。後來的轉場，更把那不安的情緒放大。若非抓著主唱的聲音，我想，可能我隨時崩潰，在一地找我的支離破碎。

「不斷向我靠近我知道該遠離你」「不斷向你靠近在你眼裡只是兒戲」兩者在權力地位上的落差，在這裡顯而易見。精準的描寫了這世道間，每一個墮落都是怎麼形成的，但被指責的永遠都是受盡不安，被他人所誘惑者。

助禱詞

拉張椅子吧 我們與一切和好

中場選了這首 #祝禱詞 ，是一群海盜途經「美麗的人在這裡不受騷擾 強壯的人在這裡不欺負弱小」的島嶼的奇想。如果現實中，生活能也有人在旁祝禱，那就不會這麼難過了。有一點我滿想提出，歌詞裡，出現了男性凝視，我不太確定這是否可以，但放在一群海盜裡面，似乎也不為過。

審判日

我們一起手牽手 一起去接受審判 我跟他一樣爛 一樣都是個下三濫

原來祝禱詞只是一秒瞥過的美好，終究我們還是得受到審判。兩首歌之間，不僅在歌詞的明暗程度有差別外，就連編曲也是直接過度，完全不銜接，畢竟這是一場審判。歌曲裡，合成器與樂器往不同方向飛去形成的速度感，挺好玩的。

「親愛的法官 我有罪我是王八蛋 我把自己的生活爛成一攤」該審判別人的人是誰呢？我其實滿想說，所有的法官也都是下三濫。

賣火柴的大酒鬼 Pt.2

祂會罵著我打著我揍著我罰著我 然後可憐我

沒想到有完整版，這首歌真的太有趣了，連我這個不喝酒的人，都在查有什麼酒吧可以去的了。而大酒鬼這個專輯發想的初衷與概念，一直都埋梗在歌曲中，像審判日的「他媽的我就是大酒鬼喝千杯都不醉」。

這首歌也用歌詞更詳細解讀了，這群海盜人的個性、喜愛喝的酒，每一杯酒後真言句句瞄準這個社會，直攻。

迷航

電吉他在這段合成器效果中，成為靜止不動海水中，找不到方向的船，相當有畫面感。

都出來吧

延續著迷航，像是找到了出口，卻沒想到那出口，只是成長所需要的不斷藉口。It's pain ，將「一直騙」化為一道道疼痛，難以掩蓋。用藍調搖滾，鼓勵這些酒醉的海盜們，從夢中醒過吧！「出來吧 無恥的 出來吧 被拋棄的 出來吧 被侮辱的 出來吧 被傷害的」。相當喜歡，後段的爆發，有些人，有些痛，不這樣大聲地逼，是永遠會躲在洞裡的。

天堂

我不願讓那些沒能說出的話 再次化為深夜落下的淚滴

專輯最後幾首歌，選擇給予對這個世界的無情感到不堪的人，出來，甚至上天堂的理由。長達六分鐘的歌曲，是給這艘海盜船上的人，最溫柔的總結。就像是公式電影裡的結局，我們總是愛這樣的波瀾壯闊，和對未來的希望，即使我們曾經那麼黑暗，即使我們上不了天堂。

細究歌詞，這是對小時候那些錯過和悔恨的懺悔，能翻篇嗎？誰知道，或許翻了篇，也上不了天堂，但至少他們嘗試唱過，寫過。而我們也喜歡這首歌，那也就夠了。然後，這首歌的和聲也太讚了，就這樣我上天堂了。

「睜開眼 父親來到我面前 他臉上的風霜我現在才看得見 我和他一樣都是固執的王八蛋 喔算了吧 都過去啦 抽支菸吧」這段我真的很想哭。知道這一直是 郭力瑋作詞想傳達的一條線，但應該一直都戳動著這個難以與父親親近的社會吧！或許我也應該學會抽煙，才能和我爸在陽台一煙泯恩仇。

秋去冬來

歌聲光明氣囂俳 心內烏暗誰人知

我還在確定這首歌出現在最後的理由，畢竟天堂已經下了最後的總結。如果把這張專輯視為一場電影，那 #秋去冬來 ，像是把所有經歷都卸下，選擇最原始的方式，讓歌迷感受樂團最真實的樣貌，當一切都這麼理所當然、完美到無懈可擊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