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疆界的野性,當半島與世界在她的聲音中顯現:戴曉君
一直分不清戴曉君和紀曉君,後者雖然得過金曲獎最佳新人獎,但已許久未發片;前者則曾以《順著河流走》、《裡面的外面》分別入圍金曲獎第28屆及第31屆最佳原住民歌手獎和最佳原住民專輯獎。《VAIVAIK尋走》是她睽違四年之作。
戴曉君(Sauljaljui)來自屏東縣牡丹鄉石門部落,是一位排灣族創作歌手。有著紮實的演唱功力,渾厚又不失溫暖的嗓音。曉君在大學時,與部落青年組成「MAQATI音樂工作團隊」。過去每年的大年初三,他們都會舉辦「MAQATI部落音樂傳承祭」。其中一首〈音樂成年禮〉獲得2011年「台灣原創流行音樂大獎-原住民語組」首獎。
在流浪異地與街頭演唱的日子,因思念家鄉在八八風災後的人事寫下〈悲傷彩布〉一曲,並再度獲得2014年「原創流行音樂大獎」的首獎榮耀。因為出生於半島,與恆春民謠隊和MAQATI音樂工作團隊的合作,讓她的音樂有世界音樂的獨特魅力。
除了國內的肯定外,從2017年馬來西亞「熱帶雨林世界音樂節」到2020年加拿大「Global Toronto」,再到2023年韓國「ACC 世界音樂節」,她的演出遍布各地。2024年,她前進愛沙尼亞「塔林音樂週」和韓國「光州街頭藝人大賽」,獲得眾多好評。
同年度展開個人的歐洲音樂節巡迴,包含捷克「Colours of Ostrava」、英國「WOMAD UK」和比利時「Sfinks Mixed」三個歐洲重要指標性音樂節。2025年,她將進軍北美民謠盛會「FAI (Folk Alliance International)」與澳洲「WOMADelaide」,持續以無疆界的野性橫跨文化,以臺灣之聲點燃國際舞臺。
在月琴的蒼茫中,結合了其他樂器創造出極富生命力的作品:《尋走》
這是一張風格相當突出的專輯,即使有曉君不少好友合作,像是阿蓮娜‧沐塱(Alena Murang)、泰武古謠傳唱,或是漂流出口的布妲菈.碧海,曉君自我風格濃烈的色彩仍然沒有褪去,反而相得益彰。
與上一張專輯,中間隔著疫情。在這段時間,曉君在山上搭建自己的家屋,勞動的過程中,她向內長出了自我的思索,而有 mesaceqalj 心懷舒暢、tjualayu 加拉悠山等創作;專輯中的 vaivaik 尋走、Anun Bala 你好 則是在經歷向外的探索與交流後,迸發出的創作。
這是曉君首次擔綱專輯製作人,以她熟悉的半島月琴擔任編曲的重要節奏樂器,而這張專輯著重打擊的編曲,讓我想到雷擎的《南洋探險隊》專輯。而在《尋走》這張專輯,打擊時而低語,時而狂野,有時甚至與月琴一起繾綣。緊握著傳統與熟悉的元素,卻有出乎意料的奔狂聽感,這是只屬於曉君的尋走。
專輯裡的歌曲
aiyanga e cemadjanan ’u ’inatjengelangelayan 哎呀這是我去過最遙遠的地方 我如此喜愛的地方
熟悉的月琴傳來,像是在滿州盆地的草原間,落山風吹來陣陣蒼茫。打擊樂的加入,而後泰武古謠傳唱的推進,像是開啟了一場營火晚會,“Dipin Kari Tang” ,雖然是克里奧語,但對不懂族語的聽者,反而更能把 這樣的句子 奉為圭臬。
“pagitagita i ljemaviljavingan roule roule rou lala le” 「海邊吉他聲從不停歇 滾動你的臀部吧」,無論是半島的風,還是模里西斯的島嶼微風,透過語言和曲調,讓兩座島嶼能夠有所聯繫。
而Dipin Kari Tang,唸出來是「擠吧咖哩噹!」這個念法要透過雙重解義。曉君在模里西斯旅遊時,當地友人教她打擊傳統鼓。一邊打,一邊唱出鼓發出的音調,「擠吧咖哩噹!」。若用克里奧語翻譯便是「麵包、咖哩、刺蝟」,相當有趣。
Avan a aicu a 'u djaladjalan hey hey yan 這就是我的尋走之路
相當喜歡編曲,節奏明確,又呈現出神秘的氛圍。無論是哪個年紀,聽尋走這首歌都相當適合,我們或許都會因一些膽怯而內耗,但曉君唱著:「Mayanan lja mayanan 總是在說等一下 Tjalja bulayan tucu 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刻 Masalu ta tja sinvai'an 相信我們所走的路」那我們就跟著在提著火,在神秘的人生洞穴中,鑽一回吧!
Tjalja djaravaravacan 你無比活躍 Tjalja puzangazangalan 你是希望之光 Senayu ta su vinarungan 大聲唱出理想
對我這三十歲的魯蛇來說,無論是戴曉君,還是她這首歌所獻唱給的姐妹,像是比西里岸的阿美族 Putad 和來自模里西斯的 Emlyn,都已經無比閃耀了。相形之下,聽這首歌的我們,可能就是完全找不到光耀眼的無用石頭吧!唯有寶石,才能如此閃耀啊!
Timitja maru qucivauvaw 我們猶如螢火蟲 Namasisapuy i kalevelevan 帶著靈魂火把 在無垠的天際 Pateljateljar 放光明
月琴聲帶入,而後的打擊樂讓人更為沈迷,原本以為節奏如此重的歌,再加上歌名火把,應該是與部落傳統祭儀有關。沒想到是曉君一次看到家裡引來的一隻螢火蟲,螢火蟲居然也能創作出如此帶有沈重感卻歡樂,反差性極強的歌曲。
當然,螢火蟲的火只是一個引子,曉君希望能夠像螢火蟲一樣,飛到她散居在各島國的兄弟姐妹們,而火也是引大家團聚的原因。
Mesaceqalj a 'u varung 心情如此舒暢 Minequt a ′u senay 旋律隨之流露
聽完前面幾首澎湃大歌後,耳朵有些疲倦。適時來了一首旋律悠然,可以跟著哼唱的歌曲。只要記得 ′isaceqalj saceqalj 心情如此地舒暢,一起跟著唱吧!雖然我們沒有建過原住民的家屋,但那種卸除疲憊的感覺,是勞動後共同擁有的。享受這能夠讓人沉靜的片刻吧
Imaza i gadu a 'adjunangan 在山上的天地 Neka nu lemangeda a timaima 沒有人聽見的地方 ′u cinevelj anga 'u varung 那些心煩意亂已被我埋葬 Imaza a′en lja i 我就站在這裡
用月琴彈出動人的民謠作品,這是對山的呼喊,真誠地將自己奉獻給大自然,甚至用埋葬,來指認大自然是怎麼撫慰她的.我相當喜歡間奏,旋律與節奏,彷彿在叢叢樹蔭明亮起來。
Liling liling liling liling 願河流的風情 Liling uyau along liling 永遠流淌不盡 Nalan 期待我們再相聚
如果有看賊賊去年寫阿洛姐《女人島》專輯文章的朋友,應該會知道馬來西亞砂拉越的沙貝琴女神阿蓮娜‧沐塱(Alena Murang),去年她與洛姐合作〈Water Come Back〉,一首關於河流與環境的歌曲。
「Anun bala Sarawak 你好 砂拉越」我以為砂勞越那邊也是講selamat,沒想到是Anun bala ,也是曉君造訪古晉學的第一句問候語。西塔琴加上月琴,還有共通的語言,結尾唱起沙勞越的傳統歌謠,讓情誼隨著砂拉越河連結兩人的生命,擺盪往後。
Qudajlju 下雨吧 Qudjalju 下雨吧 Siu valjuvaljut a qemuziquzip 讓萬物飽餐重生
「A e hey i yan u u 大地依舊寸草不生 A e hey yu u u 雨啊 你何時來臨」說到環境,曉君這首前頭以恆春民謠的五孔小調鋪陳,近似祈求、哀鳴的歌曲,是對環境的道歉與拜託。中段則以月琴演奏呼喚大雨,期盼枯竭的大地能再次豐盈。
langedau a ’u varung(senayi senayi) 傾聽我內心呼喚(唱吧 唱吧)
以一首抒情民謠,結束這趟尋走之旅。這是專輯中唯一以同步錄音錄製的歌曲,能夠聽到曉君與兩位阿美族歌手合作,包括漂流出口的布妲菈.碧海,和音樂人Titan簡朝崙,不同的聲調流匯,讓這首歌更有思念、相遇的流暢感。
nu maljia cemedas a qadaw ’asi ’acedas, ini’a maparumarumalj, ini’a anga a’en a mamaw ta sitiavan a qemauqaung, uri masigarang a’en a ’emarim tjanusun, ’u piniliq sun a muri semasa ta ’u paulaulan. 「我知道明天的太陽依然會出現,而我不再像昨夜那樣哭泣,我要翻山越嶺找尋你,只有選擇你,我的苦痛能被撫平我將自己想像成一條河流,等待著大雨來臨的那一刻,不顧一切地衝向大海。」
歌曲中段,曉君唸著,布妲菈.碧海哼著,屬於排灣族的河,流向了阿美族賴以為生的大海。最後那一段,打擊的癲狂,像是這片土地,讓河與水在她身上,恣意流動,勇往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