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誰來簽名

「葛醫師，有病人送給你的禮盒喔！」

「喔？真的假的？」葛醫師難得露出吃驚的表情，因為急診醫師收到感謝函已經很少見，更不用說禮盒了。

「喔……我想起來了，是上個月住院的姐弟。」他看著禮盒卡片上的名字，思緒飄回一個月前……

那是個忙碌的早晨，急救區的儀器此起彼落響個不停，此時救護車送來一對姐弟。

「重大外傷！車禍造成腹部挫傷，血壓量不到！」檢傷護理師急促的語氣代表病人相當嚴重。

「我來處理。」越是危急的時刻，葛醫師的口氣越冷靜。「啟動大量輸血，能打的血管盡量找。」他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少女，雖然臉色慘白但還清醒。旁邊陪同的少年身上有些擦傷，不過似乎沒有大礙。

「怎麼發生的還記得嗎？有人陪你們來嗎？」葛醫師一邊做著腹部超音波，一邊溫柔地詢問受傷的姐弟。

「我只記得騎到一半，突然就被車撞了……醒來就已經在救護車上了……」姐姐很虛弱地回答。

「姐姐怎麼了？很嚴重嗎？拜託你救救她……爸媽都還沒來……」弟弟焦急的眼神透露出他們感情很好。

「看起來肚子裡面有出血，等下我們要做詳細一點的檢查。」葛醫師皺起了眉頭。

「你好，我是葛醫師。急診有位車禍造成脾臟五級裂傷，需要緊急手術的病人。」看完電腦斷層之後，他忙著聯絡外科醫師、安排最緊急手術、通知加護病房準備，手指不停的打著鍵盤，開出一筆又一筆的醫令。急救區的護理師，也跟著忙上忙下，東奔西跑。

突然間，葛醫師的眼神停在姐弟身上，他們無助的神情，讓他一陣心酸。於是他走到病床邊，告知他們目前情形。

「妳的肚子內出血很嚴重，需要緊急手術處理。」葛醫師盡可能放慢速度，「因為弟弟未滿18歲，現在也沒有其他家屬，所以我要詢問妳自己的意願，妳願意接受手術嗎？」

「好……那會很痛嗎？」即使輸了血，姐姐還是很虛弱。

「不會，我們會麻醉讓妳睡著，醒來的時候已經結束了。」葛醫師靠近病人的臉，確定在吵雜的診區裡，她可以聽得到回答。「我們會救妳，一起加油。」

「葛醫師，那手術跟麻醉同意書簽名的部分…？」護理師按照流程準備時遇到了難題。

「弟弟未滿18歲，家屬也還沒來，為了爭取時間，就我來簽名吧。」他苦笑著回答，「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還有輸血同意書，和顯影劑同意書……」護理師一口氣拿來好多文件。

「這樣簽名，感覺有點像大明星。」葛醫師有時會開點小玩笑，讓急救區氣氛不要太過緊繃。因為他知道越緊張，就越容易犯錯。

「等一下學長，同意書不是家屬才能簽名嗎？」蔡醫師打斷了葛醫師的回想。

「沒錯，醫療法規定要病人、配偶、親屬才能簽名，但也有說『情況緊急者，不在此限。』難不成要壓胸之前還要找家屬簽名嗎？」

「那這樣不會有法律責任嗎？」蔡醫師還是難以接受。

「病人送來醫院，我們就有救治的責任和義務。並不是簽個名就會改變的。」葛醫師繼續解釋，「至於病人和家屬會不會告你，也跟簽名沒什麼關係。」

「這個水果禮盒，大家分著吃吧。別擔心，不是鳳梨。」碩大的棗子放在討論室裡，不一會兒就消失殆盡。葛醫師忙著看診，反而沒有吃到。

不過在他心裡，知道兩姐弟平安出院，就足以讓他心情好上一整天。比什麼禮物都還要讓他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