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殤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第十五章  殤


在命運編織的網中,兩條平行線在神的惡作劇下交錯了。Zeus與靜思的相遇像是因果的錯亂,無需理由,無法抗拒。極端純粹的相反靈魂,帶著強大的吸引力,就像磁鐵的兩極,一但靠近就無法再分離。

Zeus與靜思的愛情來得毫無徵兆,像閃電劈開暗夜般帶著無法抗拒的力量。兩人之間沒有疑問,沒有試探,也不需要承諾,在相遇的那一刻,愛便存在。

靜思是一道光,純粹、乾淨,不帶一絲雜質。而一直以來活在黑夜裡的Zeus,被那光所吸引,如同飛蛾撲向燈火。

靜思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輕易地接受Zeus。那是種像雨水流入河流般自然的感覺,彷彿命運的安排,沒有開始,也無需結束。其實他也不懂,只是單純接受Zeus的這份愛。他像大地,像地球的母親蓋亞般溫柔地包容一切。


Zeus,則像風一樣渴望改變大地的形狀。

風與土是完全不同的元素,土地可以滋養萬物,而風自由自在,卻是不能被耕種的。

 

三個月的時光,靜思的世界像被宿命的巨輪轉動。他原本純粹的日常,因為Zeus的出現而開始翻天覆地的變化。

愛很單純,相愛的兩人像傻子般每天無憂無慮地,貪婪地享受純粹的快樂。

愛也很複雜,鄉下小鎮,沒有不透風的牆。人們的本性是嗜血,僧人的愛情已經足夠八卦,而同性戀在那個年代,更是像倒入火中的汽油,炸裂小鎮平靜的生活。一開始,村民只是帶著好奇心,想看看這位「純潔的靜思」是否真如傳言中那樣無暇。可是當他們發現靜思與Zeus之間的感情,善意便迅速轉化為不需理由的惡意。


每一天,都有無數的惡意無孔不入地滲入大久寺。

“哪有和尚在談戀愛的?”

“好髒!”

“什麼噁心的鬼東西!”

大久寺淪為惡念的歡慶之地,被潑灑油漆,被丟發臭的雞蛋,半夜裡大門被寫上不堪入目的辱罵,這是一場盛大的慶典。以“道德”為名的聖戰。

靜思跟Zeus去小鎮買菜時的竊竊私語,從來沒來過大久寺的村民為了看熱鬧,踴躍地來到大久寺只為了對靜思吐一口唾沫,城鎮的里長及士紳甚至找上老師傅要他處理。

『世界上兩句話可以處理所有問題,關我屁事跟關你屁事!』老師傅對這些舉著道德大旗的人們絲毫不假顏色。

護短嗎?老師傅只覺得這些人吃飽太閒。

“我養大的孩子,他想怎樣就怎樣,輪不到你們說三道四。”

 

乾淨純粹的靜思第一次感受到人類的惡意。他不懂,他不懂自己做錯了什麼。曾經對他和顏悅色的村民們,現在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什麼噁心的髒東西。

喔,無聊的小鎮難得出現這麽有趣的事情,每個人都迫不及待參與這場祭典。

純白無暇的靜思終於被染上人類的顏色,當天使墜落人間時,人人都想來踩上一腳。

Zeus想帶靜思離開,他無法理解靜思為何還願意待在這個只有惡意的地方。靜思只是笑著說:『這裡是我家啊。』

『這裡能給你什麼?你不覺得痛苦嗎?你根本不需要承受這些!』 Zeus看著靜思,痛的像是心頭肉一片片被挖下。

靜思抬頭看著Zeus,目光依舊那麼清澈,卻多了一抹讓人心碎的悲憫:『我沒關係,我一點都沒關係。你別想那麼多嘛。』

Zeus不懂。他不懂靜思的世界,甚至懷疑靜思是不是真的明白愛情。他試圖用言語,用行動,甚至用力氣,試圖拉靜思離開這片他認為毫無意義的土地。

『跟我走!』Zeus在寺廟外,對著靜思吼道。

靜思蹲在台階上,手裡捻著一片枯葉,漫不經心地說:『去哪裡還不都一樣啊。』

『你不屬於這裡!這地方什麼都給不了你,而我可以!』Zeus的聲音幾乎破碎。

 

他們的愛情是不容於世的,像一道逆光,在人們的目光中格外刺眼。

村落裡的惡意越來越來強烈,一個男人與一個僧人之間的愛情,是不可能被接受的。


某天,靜思去買菜時被一群人揍了一頓。看著鼻青臉腫的靜思,Zeus憤怒到幾乎發狂,老師傅一言不語默默拿起柴刀。

靜思看著兩人,只是輕輕的說道:『我好像懂了耶,這就是“業’嗎?這就是佛經裡說的每個人都有要還的債嗎?

Zeus跪了下來無力著哭著,老師傅像是想起了什麼,柴刀掉落在地。

 

靜思開始認真的誦經,好認真好認真。

『佛度世人,但佛渡不了我...』像是接受所有的惡念,原諒包容人世間所有的惡行。

靜思太乾淨,乾淨到不懂得憤怒,乾淨到不懂得什麼是恨。

 

與Zeus相識第三個月的最後一天,靜思選擇了結束。

推開佛堂的門時,靜思的身影懸在半空。他的僧袍在風中微微擺動,像一片飄落的葉子。靜思的眼睛閉著,臉上帶著一種解脫的平靜。

Zeus瘋狂地衝過去,用力抱住靜思。他把靜思放下,拼了命了試圖喚醒他。Zeus嘶吼著,他聲嘶力竭,淚水與汗水混在一起。

一只簡短的遺書寫著,

佛度眾生,唯獨不度你我。但沒關係,我度你。

 

老師傅看著靜思的屍體,像被喚醒了過去的什麼,緊握的拳頭顫抖著悄然往外走去。

 

Zeus的世界崩塌了。他跪在佛像前,時而嘶吼,時而無聲地哭泣。

他恨靜思,恨他為什麼要放棄,為什麼不跟自己走。他更恨自己,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為什麼要來到大久寺。

“我是殺死靜思的兇手。”

Zeus就這樣在靜思屍體前跪著,一跪就是三天三夜。


這三天裡,小鎮裡死了幾個人,里長及有名的仕紳都慘遭毒手。兇手是職業的,沒留下半點蛛絲馬跡,警察聽了一些傳聞來到大久寺探查,但沒發現任何相關的證據,最後也只能作罷。

 

在肉體與精神都達到極限時,Zeus脫下靜思的僧袍批在自己身上,僧袍帶著強烈的屍臭味,Zeus像失去感官般,恍惚間拿起剃刀。

『何必呢?』老師傅從佛堂角落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被黑暗吞沒,帶著無法掩藏的悲憫與後悔。


Zeus的手停在空中,指尖緩緩觸及剃刀冰冷的鋒芒,鮮血從指腹滴落,聲音沙啞:

『我不需要任何人來告訴我,這是不是我的錯。』像是在對自己發出審判,

『除了我,沒有人有資格。』

剃刀緩緩劃過頭皮,帶出鮮血與髮絲。Zeus的動作生澀,但每一刀都堅定如鐵,彷彿要在肉體上刻下靜思的墓誌銘。每一刀劃下,鮮血滑落,他腦海裡閃過靜思的笑容,那個溫暖如晨光的人。


不知為何,Zeus笑了出來,就像靜思那天真無暇的笑容般,他輕聲笑著自言自語:

『你選擇放下,我選擇成為你。』

”愛一個人夠深,你就會變成他。“

 

當最後一撮黑髮落地,看著靜思的屍體,沙啞的聲音像從地獄深淵穿透而來:

『從今而後,法號……靜思。』

avatar-img
37會員
102內容數
退休建商,目前有嚴重退休症候群症狀。
留言0
查看全部
avatar-img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
S的沙龍 的其他內容
這是他第一次認真地向神祈禱,此前無數次的誦經,對他而言只是喉嚨機械式地發出聲音罷了。 ”拜託,讓我再看看他,哪怕只是一抹微笑,一個眼神,讓我再看看他,求你,求您了!“ 殘破的佛像靜靜俯視著他,沒有回應他發自內心最深刻的祈求。
日月反背最強大的地方,不是不擇手段,而是不計代價。Zeus曾在談判桌上對競爭者的威脅說出一句話: 『沒關係,來互相傷害啊,我在十八層地獄,你在十五層我就開心了。』 沒人想跟錢過不去,更沒人想跟偏執的神經病廝殺,偏偏這神經病又是個有腦袋的瘋子。
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重疊著,卻又無法分離。 白天的大久寺,夜晚的大酒寺, 白天的靜思,夜晚的靜思, 邋遢與精準,慈悲與殘忍, 像兩個截然不同世界重疊著,而連接著兩個世界的是後院那一片血紅的彼岸花。
腦海中的對話被不斷拆解重組,每一句話、每一個反應都被列入預測。靜靜像在進行一場戰術推演,敵人是她的父母,戰場是這個家。 極端的冷靜讓整個推演就像電腦程式般窮舉列出所有可能,所有的回應拆分成0跟1,媽媽說A,我從A-1跟A-2中選擇,她接著說A-1_B,我從A-1_B-1跟A-1_B-2中選擇,
『不能受命於自己,就要受命於他人。你看靜思啊,傻歸傻,卻活得通透。沒人教他他也知道,念經唸的對不對並不重要。即使是最好的劍,一旦浸入鹽水,終將會生鏽。』 靜靜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她從不知道,原來不完美就是完美。 ”It’s ok not to be perfect.“
“出於惡意說出的真相,比所有能編造的所有謊言都要厲害。” “懂事”的小女孩沒跟老師說,也沒跟爸媽說,與其說她不想說不口,不如說她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小女孩第一次發現-課本里,有些答案是找不到的。
這是他第一次認真地向神祈禱,此前無數次的誦經,對他而言只是喉嚨機械式地發出聲音罷了。 ”拜託,讓我再看看他,哪怕只是一抹微笑,一個眼神,讓我再看看他,求你,求您了!“ 殘破的佛像靜靜俯視著他,沒有回應他發自內心最深刻的祈求。
日月反背最強大的地方,不是不擇手段,而是不計代價。Zeus曾在談判桌上對競爭者的威脅說出一句話: 『沒關係,來互相傷害啊,我在十八層地獄,你在十五層我就開心了。』 沒人想跟錢過不去,更沒人想跟偏執的神經病廝殺,偏偏這神經病又是個有腦袋的瘋子。
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重疊著,卻又無法分離。 白天的大久寺,夜晚的大酒寺, 白天的靜思,夜晚的靜思, 邋遢與精準,慈悲與殘忍, 像兩個截然不同世界重疊著,而連接著兩個世界的是後院那一片血紅的彼岸花。
腦海中的對話被不斷拆解重組,每一句話、每一個反應都被列入預測。靜靜像在進行一場戰術推演,敵人是她的父母,戰場是這個家。 極端的冷靜讓整個推演就像電腦程式般窮舉列出所有可能,所有的回應拆分成0跟1,媽媽說A,我從A-1跟A-2中選擇,她接著說A-1_B,我從A-1_B-1跟A-1_B-2中選擇,
『不能受命於自己,就要受命於他人。你看靜思啊,傻歸傻,卻活得通透。沒人教他他也知道,念經唸的對不對並不重要。即使是最好的劍,一旦浸入鹽水,終將會生鏽。』 靜靜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她從不知道,原來不完美就是完美。 ”It’s ok not to be perfect.“
“出於惡意說出的真相,比所有能編造的所有謊言都要厲害。” “懂事”的小女孩沒跟老師說,也沒跟爸媽說,與其說她不想說不口,不如說她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小女孩第一次發現-課本里,有些答案是找不到的。
你可能也想看
Google News 追蹤
Thumbnail
嘿,大家新年快樂~ 新年大家都在做什麼呢? 跨年夜的我趕工製作某個外包設計案,在工作告一段落時趕上倒數。 然後和兩個小孩過了一個忙亂的元旦。在深夜時刻,看到朋友傳來的解籤網站,興致勃勃熬夜體驗了一下,覺得非常好玩,或許有人玩過了,但還是想寫上來分享紀錄一下~
Thumbnail
  越是醜陋,越是美麗。越是恐怖,越是善良。因此他將會是這世上最接近女神的使徒,即使他的同胞從不將他視為人。
  詭異的綠色烏雲披頭落下時,懷亞特停止了呼吸,腦海裡浮現南境入口、烏爾弗之門上的箴言:「你將踏入深淵的門廊」。
Thumbnail
揮揮法杖,薇絲瑪自輕聲唸出咒文,「以死神之名,讓痛苦降臨,讓死亡君臨。我以我之名讓靈魂歸於死亡的懷抱。」 灰暗的死亡氣息瞬間充斥著整個房間,溫度慢慢變冰冷,舉起法杖,她露出微笑看著死亡的氣息逐漸包圍住男孩,他怪異的生命氣息也逐漸變得異常虛弱。與此同時,那個詭異的詛咒也開始逐漸地減弱。 所
Thumbnail
  「我要先試試你的力量。」洛瑪情緒複雜;痛恨、隱忍、屠戮,織就陰寒沉鬱的網,裹住不安、恐懼、溫情、柔軟……包覆成毒繭,壓在心底。   「可以。比盧?」艾庇普「愉悅」地拋出人名,正是洛瑪所想。     新月銀輝淺淺,柔和映在晦暗林間。   啪沙、啪沙。枝葉婆挲,微風帶出深夜好夢。比盧與
Thumbnail
黑黑背後那對純白色的長毛翅膀緩緩伸展開來,端木冰開始感到靈力大量自神識湧入體內,她開始以意領氣,讓這股來自遠古的靈力順著氣脈流通全身,最終匯入丹海⋯⋯
Thumbnail
那天,神說要懲罰為愛執著的人。 ————— 「白,你累世陷入私情愛慾而無法自拔,根本無心修行,不能再給你機會了。」身著一襲金色華袍,頭戴金飾禮冠的天帝對著跪在地上的男人嚴正以告,多數時候慈眉善目的模樣此刻再也無法施捨寬容了。 「天帝,可是我已經和他約好來世要再結為連理,我實在不能毀
Thumbnail
她的存在是爲了他的死亡,他的死亡是爲了她的存在,成魔成神僅在一念之間,而成魔成神卻是愛恨二元的無限擺渡。成魔卻是爲了救世,更是自我救贖的完成。
Thumbnail
死神與人類,找尋屬於彼此的真正名字,死神贏,可以帶走人類,人類贏,可以殺死死神。但死神與人類其實相去無幾,只是沒能死乾脆的寂寞靈魂……
Thumbnail
嘿,大家新年快樂~ 新年大家都在做什麼呢? 跨年夜的我趕工製作某個外包設計案,在工作告一段落時趕上倒數。 然後和兩個小孩過了一個忙亂的元旦。在深夜時刻,看到朋友傳來的解籤網站,興致勃勃熬夜體驗了一下,覺得非常好玩,或許有人玩過了,但還是想寫上來分享紀錄一下~
Thumbnail
  越是醜陋,越是美麗。越是恐怖,越是善良。因此他將會是這世上最接近女神的使徒,即使他的同胞從不將他視為人。
  詭異的綠色烏雲披頭落下時,懷亞特停止了呼吸,腦海裡浮現南境入口、烏爾弗之門上的箴言:「你將踏入深淵的門廊」。
Thumbnail
揮揮法杖,薇絲瑪自輕聲唸出咒文,「以死神之名,讓痛苦降臨,讓死亡君臨。我以我之名讓靈魂歸於死亡的懷抱。」 灰暗的死亡氣息瞬間充斥著整個房間,溫度慢慢變冰冷,舉起法杖,她露出微笑看著死亡的氣息逐漸包圍住男孩,他怪異的生命氣息也逐漸變得異常虛弱。與此同時,那個詭異的詛咒也開始逐漸地減弱。 所
Thumbnail
  「我要先試試你的力量。」洛瑪情緒複雜;痛恨、隱忍、屠戮,織就陰寒沉鬱的網,裹住不安、恐懼、溫情、柔軟……包覆成毒繭,壓在心底。   「可以。比盧?」艾庇普「愉悅」地拋出人名,正是洛瑪所想。     新月銀輝淺淺,柔和映在晦暗林間。   啪沙、啪沙。枝葉婆挲,微風帶出深夜好夢。比盧與
Thumbnail
黑黑背後那對純白色的長毛翅膀緩緩伸展開來,端木冰開始感到靈力大量自神識湧入體內,她開始以意領氣,讓這股來自遠古的靈力順著氣脈流通全身,最終匯入丹海⋯⋯
Thumbnail
那天,神說要懲罰為愛執著的人。 ————— 「白,你累世陷入私情愛慾而無法自拔,根本無心修行,不能再給你機會了。」身著一襲金色華袍,頭戴金飾禮冠的天帝對著跪在地上的男人嚴正以告,多數時候慈眉善目的模樣此刻再也無法施捨寬容了。 「天帝,可是我已經和他約好來世要再結為連理,我實在不能毀
Thumbnail
她的存在是爲了他的死亡,他的死亡是爲了她的存在,成魔成神僅在一念之間,而成魔成神卻是愛恨二元的無限擺渡。成魔卻是爲了救世,更是自我救贖的完成。
Thumbnail
死神與人類,找尋屬於彼此的真正名字,死神贏,可以帶走人類,人類贏,可以殺死死神。但死神與人類其實相去無幾,只是沒能死乾脆的寂寞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