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命運編織的網中,兩條平行線在神的惡作劇下交錯了。Zeus與靜思的相遇像是因果的錯亂,無需理由,無法抗拒。極端純粹的相反靈魂,帶著強大的吸引力,就像磁鐵的兩極,一但靠近就無法再分離。
Zeus與靜思的愛情來得毫無徵兆,像閃電劈開暗夜般帶著無法抗拒的力量。兩人之間沒有疑問,沒有試探,也不需要承諾,在相遇的那一刻,愛便存在。
靜思是一道光,純粹、乾淨,不帶一絲雜質。而一直以來活在黑夜裡的Zeus,被那光所吸引,如同飛蛾撲向燈火。
靜思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輕易地接受Zeus。那是種像雨水流入河流般自然的感覺,彷彿命運的安排,沒有開始,也無需結束。其實他也不懂,只是單純接受Zeus的這份愛。他像大地,像地球的母親蓋亞般溫柔地包容一切。
Zeus,則像風一樣渴望改變大地的形狀。
風與土是完全不同的元素,土地可以滋養萬物,而風自由自在,卻是不能被耕種的。
三個月的時光,靜思的世界像被宿命的巨輪轉動。他原本純粹的日常,因為Zeus的出現而開始翻天覆地的變化。
愛很單純,相愛的兩人像傻子般每天無憂無慮地,貪婪地享受純粹的快樂。
愛也很複雜,鄉下小鎮,沒有不透風的牆。人們的本性是嗜血,僧人的愛情已經足夠八卦,而同性戀在那個年代,更是像倒入火中的汽油,炸裂小鎮平靜的生活。一開始,村民只是帶著好奇心,想看看這位「純潔的靜思」是否真如傳言中那樣無暇。可是當他們發現靜思與Zeus之間的感情,善意便迅速轉化為不需理由的惡意。
每一天,都有無數的惡意無孔不入地滲入大久寺。
“哪有和尚在談戀愛的?”
“好髒!”
“什麼噁心的鬼東西!”
大久寺淪為惡念的歡慶之地,被潑灑油漆,被丟發臭的雞蛋,半夜裡大門被寫上不堪入目的辱罵,這是一場盛大的慶典。以“道德”為名的聖戰。
靜思跟Zeus去小鎮買菜時的竊竊私語,從來沒來過大久寺的村民為了看熱鬧,踴躍地來到大久寺只為了對靜思吐一口唾沫,城鎮的里長及士紳甚至找上老師傅要他處理。
『世界上兩句話可以處理所有問題,關我屁事跟關你屁事!』老師傅對這些舉著道德大旗的人們絲毫不假顏色。
護短嗎?老師傅只覺得這些人吃飽太閒。
“我養大的孩子,他想怎樣就怎樣,輪不到你們說三道四。”
乾淨純粹的靜思第一次感受到人類的惡意。他不懂,他不懂自己做錯了什麼。曾經對他和顏悅色的村民們,現在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什麼噁心的髒東西。
喔,無聊的小鎮難得出現這麽有趣的事情,每個人都迫不及待參與這場祭典。
純白無暇的靜思終於被染上人類的顏色,當天使墜落人間時,人人都想來踩上一腳。
Zeus想帶靜思離開,他無法理解靜思為何還願意待在這個只有惡意的地方。靜思只是笑著說:『這裡是我家啊。』
『這裡能給你什麼?你不覺得痛苦嗎?你根本不需要承受這些!』 Zeus看著靜思,痛的像是心頭肉一片片被挖下。
靜思抬頭看著Zeus,目光依舊那麼清澈,卻多了一抹讓人心碎的悲憫:『我沒關係,我一點都沒關係。你別想那麼多嘛。』
Zeus不懂。他不懂靜思的世界,甚至懷疑靜思是不是真的明白愛情。他試圖用言語,用行動,甚至用力氣,試圖拉靜思離開這片他認為毫無意義的土地。
『跟我走!』Zeus在寺廟外,對著靜思吼道。
靜思蹲在台階上,手裡捻著一片枯葉,漫不經心地說:『去哪裡還不都一樣啊。』
『你不屬於這裡!這地方什麼都給不了你,而我可以!』Zeus的聲音幾乎破碎。
他們的愛情是不容於世的,像一道逆光,在人們的目光中格外刺眼。
村落裡的惡意越來越來強烈,一個男人與一個僧人之間的愛情,是不可能被接受的。
某天,靜思去買菜時被一群人揍了一頓。看著鼻青臉腫的靜思,Zeus憤怒到幾乎發狂,老師傅一言不語默默拿起柴刀。
靜思看著兩人,只是輕輕的說道:『我好像懂了耶,這就是“業’嗎?這就是佛經裡說的每個人都有要還的債嗎?』
Zeus跪了下來無力著哭著,老師傅像是想起了什麼,柴刀掉落在地。
靜思開始認真的誦經,好認真好認真。
『佛度世人,但佛渡不了我...』像是接受所有的惡念,原諒包容人世間所有的惡行。
靜思太乾淨,乾淨到不懂得憤怒,乾淨到不懂得什麼是恨。
與Zeus相識第三個月的最後一天,靜思選擇了結束。
推開佛堂的門時,靜思的身影懸在半空。他的僧袍在風中微微擺動,像一片飄落的葉子。靜思的眼睛閉著,臉上帶著一種解脫的平靜。
Zeus瘋狂地衝過去,用力抱住靜思。他把靜思放下,拼了命了試圖喚醒他。Zeus嘶吼著,他聲嘶力竭,淚水與汗水混在一起。
一只簡短的遺書寫著,
“佛度眾生,唯獨不度你我。但沒關係,我度你。”
老師傅看著靜思的屍體,像被喚醒了過去的什麼,緊握的拳頭顫抖著悄然往外走去。
Zeus的世界崩塌了。他跪在佛像前,時而嘶吼,時而無聲地哭泣。
他恨靜思,恨他為什麼要放棄,為什麼不跟自己走。他更恨自己,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為什麼要來到大久寺。
“我是殺死靜思的兇手。”
Zeus就這樣在靜思屍體前跪著,一跪就是三天三夜。
這三天裡,小鎮裡死了幾個人,里長及有名的仕紳都慘遭毒手。兇手是職業的,沒留下半點蛛絲馬跡,警察聽了一些傳聞來到大久寺探查,但沒發現任何相關的證據,最後也只能作罷。
在肉體與精神都達到極限時,Zeus脫下靜思的僧袍批在自己身上,僧袍帶著強烈的屍臭味,Zeus像失去感官般,恍惚間拿起剃刀。
『何必呢?』老師傅從佛堂角落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被黑暗吞沒,帶著無法掩藏的悲憫與後悔。
Zeus的手停在空中,指尖緩緩觸及剃刀冰冷的鋒芒,鮮血從指腹滴落,聲音沙啞:
『我不需要任何人來告訴我,這是不是我的錯。』像是在對自己發出審判,
『除了我,沒有人有資格。』
剃刀緩緩劃過頭皮,帶出鮮血與髮絲。Zeus的動作生澀,但每一刀都堅定如鐵,彷彿要在肉體上刻下靜思的墓誌銘。每一刀劃下,鮮血滑落,他腦海裡閃過靜思的笑容,那個溫暖如晨光的人。
不知為何,Zeus笑了出來,就像靜思那天真無暇的笑容般,他輕聲笑著自言自語:
『你選擇放下,我選擇成為你。』
”愛一個人夠深,你就會變成他。“
當最後一撮黑髮落地,看著靜思的屍體,沙啞的聲音像從地獄深淵穿透而來:
『從今而後,法號……靜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