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家,是時常召喚亡靈之人,他們將歷史重新建構,精細的,像製鐘匠,把歷史嵌入語句,鐘錶有齒輪始能轉動,語句也因歷史而有動能,擠開其他空洞冗餘詞彙,「理論上」、「實際上」或「認清現實」被趕下舞台,讓「人民」、「宿命」與「偉大前程」大展身手。
像標槍,口中飛出,刺入共同體心臟,流出滾燙熱血、哀慟嚎哭。即使大多時候,是情緒過剩的妄想,不如詢問偉大的日耳曼人阿米尼烏斯,是否認得出你的子民?
大多時候我反對不當類比,尤其在政治語言上,那使人盲目,使人基於非現實的理由去厭惡或支持。不過,近期在一段政治訪談裡,見到訴諸歷史的例子,它不僅是直白的政治表態,更透過歷史,深化其理由。
德國基民盟的總理候選人莫茨(Merz),在與《今日新聞》(Tagesschau)的訪談中,再次聲明自己的政黨,未來不考慮與極右翼另類選擇黨(AfD)合作,他回答:
「最近的奧地利讓我們看見,用組閣機會來馴化右翼民粹政黨、意圖使它理性化,會發生什麼事——只會讓它變得更強大,(若合作)另類選擇黨在 2029 年就會變成強大的政治勢力。」
「德國只需要經歷一次 '33 年就夠了。」
(Einmal '33 in Deutschland reicht)
他暗示,若基民盟與 AfD 合作,德國未來的命運昭然若揭,1933 年,是希特勒被任命為總理,同一年,共和被謀殺了,在議事廳上,也在街上。到了 2033 年,民主是否又會再次死亡?
莫茨藉一個世紀的時間尺度,不指名道姓地,暗示 AfD 與納粹黨存有共同的危險性,固然,AfD 與新納粹有剪不斷的關聯,但其類比是否公允,仍須討論,畢竟現在的德國,有比百年前更穩健的民主基礎與憲法,也非當時風雨飄搖的模樣了。
但這正好百年的歷史召喚,令聽者聯想到宿命、集體記憶與歷史的三重韻腳,確實是非常有力量的政治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