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完美日常》是我最喜歡的電影之一。
很喜歡 文溫德斯(Wim Wenders)導演以溫柔而細膩的方式,探索生命的意義。在電影裡,捕捉生活中那些微小但真實的時刻,看似平凡的,卻是支撐我們存在的根本。
生活是否完美,不能單純只由快樂或精彩來定義。閃耀又特別的人事物,終究會歸於平淡,真正滋養我們的,始終都是日復一日的生活。
怎樣的一天,才能堪稱「完美的」?
下次是下次,
現在是現在。
片中一句簡短對白,卻直擊我的心靈。所謂完美的一天,正是全然地活在當下,那些對生命叩問的答案也是,只差等著我們去看見。
由役所廣司飾演的「平山先生」,是一位東京的公廁清潔員,過著規律而簡單的生活。每天黎明前,平山準時醒來,開始固定的每日儀式:
洗漱剃鬍、為樹苗澆水,然後步出家門。
買一罐販賣機咖啡,上車播放喜歡的卡帶音樂後,展開一天的工作。
工作結束後,他偶爾會去澡堂洗澡,或者在食堂邊吃飯邊看棒球比賽。
假日,他會造訪熟悉的書店、洗衣店和居酒屋。
夜晚,他就窩在小閣樓的床上,讀一本喜歡的書,再沉沉入睡。
第二天,他又以歸零的狀態,重複這些日常。
《我的完美日常》是一部安靜、緩慢的電影,導演放大這些簡單的生活動作,延展時間感,讓觀眾親身經歷平山的每一天,是這部作品最美之處。
平山先生雖然寡言內斂,但總能在平凡事物中,找到令他眼神發亮的事物,因為些微小片刻而感到滿足。無論好日子,還是壞日子,他都活在當下,在簡單的生活,找到他存在的意義,並且心滿意足。
人們苦苦追求完美的生活,但是「完美」已經在當下悄然發生著,只是我們總習慣望向遠方,煩惱著理想的生活樣貌,何時才會抵達。
日復一日的生活,許多人總是對此感到厭倦與枯燥,時常將自己停在過去,或是急於觸碰未來,甚至苦思生活的意義。
對平山先生來說,每一天,反而是全新的開始。每天出門的第一件事,平山會抬頭看看天空,無論晴天或雨天;在公園吃午餐時,他總是會留意到木漏れ(Komorebi)—陽光穿過樹葉縫隙灑下的光影,並用底片相機記錄這些稍縱即逝的美好。
他捕捉那些常被人們忽略的細節,凝視眼前的光景,因為他知道,每一刻都獨一無二,當下的感受無法重來,唯有全心投入每個當下,才能真正感受到生活的意義。
希望自己也能像平山那樣,留意身邊微小的事物,感受生活的細微變化,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反而是面對挫折,甚或不得不慢下來時,最溫柔的慰藉,而且是得以依靠的力量。
我以為,平靜能讓平山先生抵擋一切。
後來我才知道,看似堅毅的平山,過去擁有一段不可言喻的創傷。然而,流淚是悲傷來襲時,他能夠與之共處的方式,坦然接受每一種情緒,而不是試圖逃避或壓抑,只有這樣,才能活得更像自己,獲得真正的平靜。
快樂與悲傷並非對立,生活總會帶來預期之外的事情,允許自己感受悲傷,也是幸福的一部分。若僅是追求快樂,總是否定悲傷,那是對自己的不坦誠,善待自己的方式,應該是能溫柔的理解每一種情緒,有它發生的意義。
電影最後,平山先生在車上既哭泣,又微笑。他允許自己經歷兩種情緒,接納內心矛盾的存在,這一幕深深震撼了我 —
悲傷與快樂,本來就共存著。
真正的問題,不是情緒,而是我們拒絕承認自己的複雜性。
《我的完美日常》也試圖表達,生活中可能有尚未解決的煩惱,也有無法消除的痛苦,但我們仍可以對生活感到滿意。幸福,不在於消除悲傷或孤獨,而是「接納」。讓情緒自然流動,允許它們成為生活的一部分。
生活既有美好的時刻,也有孤獨和悲傷,它們看似矛盾,卻早已共存在現實裡,唯有我們願意承認並看見,全心投入此時此刻,敞開感受當下的狀態,才能成為最幸福的自己。
在電影中,可以看見平山過著孤獨的生活。大多時候,他一個人完成所有事情,在別人眼裡,他不擅長交流,但他更善於觀察生活;看似缺乏深厚的友誼,但始終不吝展現對他人的溫柔。
很喜歡這樣平淡、但善解人意的界限感,可以看到平山的滿足感,完全源自於他自己的內心,而非依賴他人。 孤獨,並不是平山的缺憾,反而是他的能量來源之一,即使偶爾感到悲傷,他始終能從生活汲取快樂,在平凡事物中找到滿足感。
歸根究底,「自己」才是我們真正擁有的一切。
每一天,留意能帶給自己快樂的微小事物,把它們記錄下來,會發現孤獨其實是豐富的,即便是一個人,也能從生活中獲得深刻的滿足感。
片中那些美麗的公廁,其實真實存在著,源自「東京公廁改造計畫」。在東京奧運籌備期間,日本政府邀請包括安藤忠雄、隈研吾在內的建築師,為澀谷區的公廁進行改造,讓公廁成為城市中的藝術作品。
文・溫德斯導演 當時受邀為這項計畫拍攝宣傳影片,後來將靈感擴充成了《我的完美日常》。片中頻繁出現的光影細節,正是來自導演對「木漏」這個日本詞彙的喜愛 — 意指樹葉縫隙中穿透的光線,象徵瞬間的美好與無常。
電影中,東京公廁清潔人員的制服也充滿巧思。由潮流品牌aape創辦人Nigo設計,深藍色工裝背後印有簡約標語,既實用又美學,為清潔人員增添專業感。
日本官網《Perfect Days》特別錄製了平山先生「一天的聲音」,從清晨醒來到入睡:掃落葉聲、澆水聲、下樓聲……
記錄下的每種聲音,皆構築出他的一天,以另種形式帶領觀眾體驗平山的一天。
推薦前往聆聽 《PERFECT DAYS》 official movie site
很喜歡導演和製作人在這部片想傳遞的精神:
「在資訊爆炸的時代,快速分享相同的東西似乎才有價值,但比起蒐集容易複製的事物,能親身感受每個瞬間的美,更難能可貴。」
這份對平凡日常的珍視,成為這部作品創作的靈魂,時常出現的「木漏」也貫穿全片,象徵著平凡中的美好。
真的非常喜歡《我的完美日常》這部電影,讓我重新定義了什麼是「完美的一天」,是一部每當遇到低迷時,會想一看再看的作品,謝謝文・溫德斯導演拍出這麼棒的作品。
同時,我也想起《靈魂急轉彎》中的小故事:
小魚問老魚夢中的大海在哪 ?
老魚說:這就是大海啊。小魚卻說:這只是水,我要的是大海!
我們常常追求不凡,卻忽略生活的根本。真正的完美,不在於絢爛萬分,而是存在看似平凡的瞬間。希望我們都能記得,時常細細品味這些微小但珍貴的片刻,找到自己的「完美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