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吞沒了新宿,霓虹燈閃爍,讓這座城市顯得格外虛假而喧囂。
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酒氣與劣質香水混雜的甜膩氣息,像是被悶在這條巷弄裡,帶著難以驅散的窒息感。
小響站在店外,雙手插在口袋裡,靜靜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酒吧門口聚集了一群女人,化著精緻妝容,談笑、調情,語氣裡時而親暱,時而帶著惡意。她們的話語間透著銳利,像是裹著糖衣的刀子,每一句話都像是在較量著某種無形的優勢。
但小響注意到,這群女人並不是真的在閒聊。她們的目光時不時地飄向街道的盡頭,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或者說,是在等待「誰」。
她知道答案。
影。
這個名字像是一種信號,連她自己都不自覺地繃緊了神經。她不是這群女人之一,她不屬於這個地方,可是她仍然站在這裡,沒有離開。
影還沒出現,但這條街已經開始改變。
女人們的聲音變得刻意輕柔,甚至有人有意無意地整理起衣襟,擺出最適合被注視的姿態。小響從沒見過這種情景,這不是單純的仰慕,而更像是一場無聲的競爭——每個人都想成為那個能吸引影視線的人。
而她只是個外來者。
小響暗自吸了一口氣,正準備轉身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整條街突然安靜了下來。
沒有人明說,但某種無形的力量讓所有人的交談聲驟然降低,連笑聲都刻意放輕。
小響下意識地抬頭,順著眾人的視線望去——
她來了。
影的身影從巷口的霓虹燈光中慢慢浮現,步伐慵懶卻不容忽視,她沒有特別做什麼,但僅僅是走進這個場域,便讓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小響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微微發熱。她不想承認,但她的視線,仍然停留在那個女人身上,無法移開。
而這三個字,像是觸發了某種開關,女人們的神情瞬間切換。
剛剛還帶著惡意的嘴角,轉瞬變成溫順的笑容,柔媚的聲音刻意放輕,連站姿都改變了,肩線微微傾斜,擺出最能襯托身形的角度。
影還未走近,這裡的一切卻早已開始服從她的節奏。
小響微微挑眉,看著這一幕,心底生出一絲荒謬的嘲諷。
真是有趣,她們的反應,就像是老電影裡見到帝王駕臨的嬪妃,渴望被寵幸,又怕被遺忘。
她順著她們的目光看去,然後,她的視線落在街道的盡頭。
夜色下,一個身影正從遠處走來,步伐不快不慢,沒有任何刻意的姿態,卻讓整條街的焦點全都落在她身上。
空氣無聲地凝滯了一瞬。
女人們的聲音降到最低,連原本浮誇的笑聲都被刻意壓抑,彷彿在等待某個儀式開始前的靜默時刻。
她們的眼神不自覺地朝著同一個方向望去,神情間浮現微妙的緊繃與期待。
像是一場無聲的暗湧,在影抵達之前,所有人的動作、姿態、甚至呼吸,都已經潛移默化地調整到適合迎接她的模式。
沒有任何人發號施令,但所有人都已經默契地適應她的存在。
然後,一陣穩定而輕緩的腳步聲,從街道那端傳來。
影,迎面而來。
影,這個讓新宿的女人們又愛又怕的存在,正緩步走來。
她仍是一身黑,隨性、冷漠,銀色耳環閃爍著微光,在她微微偏頭的時候,搖晃著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她的步伐穩定而從容,像是一頭對周遭環境沒有興趣的捕食者,遊走在自己的領域內。
她的眼神淡淡的,沒有急切,也沒有特別的情緒波動,就像這座城市裡的一切,都無法真正引起她的興趣。
她不屬於這裡,卻是這裡的王。
當她走近時,女人們不約而同地挺直了身體,像是在等待她的選擇。
影沒有立即說話,而是緩緩掃視她們一圈,最後停在其中一名女人身上,語調懶散,帶著一絲施捨的意味——
「抱歉,工作耽誤了。」
她順勢摟住那女人,在她耳邊低聲呢喃,語氣低沉且挑逗,像是在施捨一點溫度,讓那些女人甘願沉溺其中。
小響沒有移開視線,她在看,但也只是看。
這是影每天都會做的事,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她已經見過無數次這樣的畫面,影的語氣、動作、甚至她的每一個眼神,對這群女人來說都是某種信號,而她們也從不讓影等太久,會立刻用最大的熱情迎合,生怕自己不是被選中的那個。
「妳們放心吧,我不會讓妳們白等的。」
響聽見影這麼說,嘴角微微勾起。
這句話……聽起來簡直就像是老闆在安撫員工,承諾發薪日不會延遲。
這一切充滿了交易的氣息,令人發笑。
可笑的是,她竟然還在看。
她告訴自己,這只是出於習慣,並不代表她在意。
但她的目光,卻無法從影身上移開。
影的目光,突然掃了過來。
那是一個不著痕跡的眼神,短暫、迅速,卻精準無比。
響與她對上了視線。
她們對視了一秒。
……然後,影微微挑起眉。
那是一個極輕的動作,幾乎不易察覺。
像是在問——「怎麼,妳有意見?」
響沒有移開視線,也沒有特別的反應。她沒有意見,她根本不在意。
但影看起來,似乎有些……不滿?
響不確定,也不想去理解。
她只是冷冷地別過頭,這場無聊的「演出」讓她感到厭倦。
「對了,影,妳為什麼不趕走這孩子?」
突如其來的聲音,帶著刻意的敵意,打破了場內的氛圍。
響的視線轉向那名女人,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耐,還有深深的排斥。
她問得真好。
影微微側頭,目光懶散地從那名女人身上移到響身上。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興味,像是在研究一隻無助的動物——或者該說,她在觀察一隻固執、不肯死透的小白兔。
語氣淡漠,不帶任何多餘的情感,卻帶著不可動搖的霸道。
那女人的臉色瞬間變白,嘴唇微微顫抖,顯然沒料到影會這麼直接地挑起她的怒火。
她的身影顯得有些狼狽,其他女人見狀,趁機起哄,冷笑著附和。
「妳啊,真是笨!影最討厭忤逆她的女人了!」
「就是說啊!還敢問這種蠢問題!」
影嗤笑了一聲,毫不留情地轉身,步伐依舊冷漠,直接走進酒吧。
響的心底浮現出一個問題——影,她真的是無情的嗎?還是故意的?
她不確定。
但她的目光,還是止不住地追隨著那抹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