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酒的第十六週又第二天第八小時。
偶爾還是會想起酒精進入體內之後迅速影響腦部那種輕飄飄、茫然然的愉快錯覺,但不再經常處於極度渴望酒精,或是輕微酒精中毒後,類似幸福的恍惚狀態。
連開車也漸漸變得有自信起來。
在路上被追越時已經不會嚇得連忙踩剎車,但即使全神貫注還是無法把車好好開在車道中央。
我想是酗酒造成的酒精性小腦萎縮、酒精性小腦皮質變性退化,不敢上醫院檢查,面對現實總是痛苦的。
脫離島嶼西部低海拔地區毒塵的包圍,即將到達隙頂之際,流竄於群山谷間的濃厚大霧沿坡陡急升籠罩四周,清晨夢見的幼時往事因此又竄出,縈繞心頭不去。
姊姊告訴過我,小時候爺跟她說過,他在日據時代當挑伕與腦丁的往事。
觸口、奮起湖、隙頂與石棹一帶都是爺經常往返之處,那時候沒有公路更談不上有汽車,上下海拔落差約一千米的顛簸山區都得靠雙腳,光是想像就夠折騰人,很苦,也很危險,腦丁的工作則更嚇人,不用負重爬山,但是樟腦油易燃又有毒,又是重要戰爭物資可能被飛機炸。
總之都是拿著命拼餬口。
我似乎喜歡與姊姊待在觸口時的生活,隱約記得早晨我總是在後院看著八掌溪對岸光景,深深喜歡曉嵐總是在山的起伏與樹叢間縹緲的模樣,每日飄著霧嵐之際,姊姊與爺總是忙著準備早餐。
若有似無的回憶,不精確。
現實世界的眼前,大霧中浮現紅色圓形燈號,停車時降下車窗大吸幾口潮濕濃厚的新鮮空氣,若非車在行進中山風冷得教人直發抖,真想就這樣一直開著窗。
紅燈消失、綠燈模糊浮現,又想起小時候看到的樹靈,突然就碰地撞到人,嚇得差點叫出來。
正確說是有人撞來,因為我明明還牢牢踩著剎車沒動。
聲音大,撞擊力道也大,人不知道怎麼了,借來的車不知道有沒有被人撞壞,這趟行程該不會打開始就有樹靈作祟的成份。
前途霎時變得一片茫然,剛打算下車查看撞我的人怎麼了,就聽到警車鳴笛聲從後面一路急切響來。
這座島的警察不知何時變得這麼有效率了,離碰撞發生都還沒過三十秒。
沒有喝酒,不會有酒駕撞倒人的誤會,但不知會不會是酒癮期間喝了再上的主刀手術被誰揭發,或是盜領管制藥品的行跡又被舉報,心頭一陣狂跳。
違反醫師法、藥事法、毒品危害防制條例等等,光想像能被安上的罪名就頭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