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確定戀人(1) 》

咬著吸管，嘴巴啜著飲料，有些迷茫，喝了一口感受著甜膩在口腔中散發，眼神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個站在他不遠處的人。

村田風雅

曾經是合作方公司的總經理，現在是，呃，戀人？ 還是說，根本什麼不是？

比起戀人，倒像是一直在一起玩的朋友。

甚至連『在一起』這件事，都是單方面宣布，然後告訴他的。

中耒田悠真自嘲的在想，他們這樣，到底算什麼？

1

那天因為再一次感受到成人世界的殘酷，以自暴自棄的心態在員工聚餐狂灌酒，酒精啃食理智，打電話給他後，接下來的事基本都記不清。

只記得他來了，自己抓著他的手臂不放，像溺水的人抓著最後一塊浮木，胡亂說著什麼「為什麼對其他人也這麼好」「我不要一個人」之類的屁話。

「為什麼不跟我在一起？」 

聲音還在耳邊回蕩，含糊又清晰，甚至帶著點撒嬌的味道。

⋯⋯哈。真的好想把自己丟進碎紙機 ，然後隨風消失在這個世界。

隔天起床發現自己出現在他家又回想起昨天的恐怖回憶，當事人甚至悠悠哉哉的在自己面前端著碗，問自己要不要喝醒酒湯 。

哇X，老天爺，總不能因為我上次偷懶少插一支香，您就這樣對我吧。

為什麼會說這種話？為什麼偏偏是對他說？

為什麼昨天的我不直接摔爛手機，然後把自己鎖進浴室痛痛快快地哭一次？

中耒田悠真，你真的⋯⋯

但問題來了，那時他怎麼回答我來著？

—「好，等你清醒了再說。」

— 「先回家吧。」

記憶裡那模糊、撐著自己的高大身影，嘴巴一開一合的似乎正在宣判自己的死刑。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我的工作，我的暗戀，我的友情，怎麼可以在同一天一起陣亡了

村田風雅的存在對他來說，是一種依賴。這個人總是淡然、溫和，像是不會動搖的燈塔，無論他再怎麼沉溺於風暴之中，都能在黑暗裡找到一絲光。

但有時候，他也會疑惑，這樣的關係到底是怎麼開始的。

2

他們的相遇並沒有特別的情節，只是一次偶然的合作，像每一段關係的開端那樣平淡無奇。

他去拜訪他們公司，並見到了傳說中的總經理——帶著膠框眼鏡，看起來不到30歲，而且很像某個男團成員的男性。

他是一個特別好說話的甲方，合作也特別愉快，最重要的是中耒田是個顏控，對長得好看的人都特別喜歡，自然而然對工作上，更有熱忱，也更用心。

有不懂的地方他會慢慢教，有錯誤的地方會即時通知修改，每當村田風雅的點頭方案，悠真就會感到特別開心，他喜歡獲得村田風雅的肯定，但或許因為他是甲方爸爸吧。

可這段關係卻像是擴展的漣漪，無聲無息地變樣了。

「 不是啊，他就長得太好看了，怎麼可能有人不心動？」

因為知道是兩個天差地別的人，還是想著反正很快方案就結束了，當作一場夢，欣賞帥哥對身體沒有壞處，然後自暴自棄的放任喜歡成長。

3

隨著合作方案推進，悠真站在外面抽煙，煙霧混雜著空氣，隨著耳邊傳來的風聲，湧進肺裡，他心裡亂七八糟，還是無法擺脫工作的壓力。

陰影籠罩了他，嘗試看清逆光而來的人，村田風雅走了過來，站在他旁邊，也莫名其妙得點了根煙。

「心情不好？」

悠真只是低頭，不假思索地回答：「沒有。」

「要不要一起玩魔物獵人放鬆一下？」

村田風雅低沈的聲音響起，像是帶著玩笑，又像是隨意提起的邀請。

「你怎麼⋯」「我看過你發的動態」

看著對方在雲霧中模糊不清，與平常工作中緊繃的模樣不同，帶著笑意的眉眼，中耒田悠真愣了一下，隨即答應了。

4

他們坐在一起，拿起手柄，兩雙瞳孔裡倒映著電視裡的畫面，他們通宵在村田風雅家玩了一整夜的遊戲，然後隔天兩個人各自頂著黑眼圈，各自去了自己的公司。

邊義州看到村田風雅嚇了一跳。

「你昨晚去當小偷了？」

「沒有，陪貓玩了一整晚。」

「看不出你還是愛貓人士⋯⋯⋯」 

村田風雅笑笑，沒多解釋，轉身走向辦公桌。

「他家裡有養貓？什麼貓能玩一夜？生病了？」邊義州一臉問號，嘀嘀咕咕的走了。

5

“ 下次再練練，別再輸給我了。 “

中耒田悠真在寫需要更改的方案，打開手機，就看到平常連幾個多餘的字都不會給，最多也只是發工作上相關的人，居然發了類似於挑釁的訊息。

“ 那是我昨天狀態不好，之後誰輸誰贏，還不能定論。”

“ 這麼有信心？昨天被輸的要搶遊戲手柄的是誰？”

“ ⋯⋯反正不是我。”

“ 那下次記得贏過我。”

他關了手機後，嘴角卻不自覺上揚，當他意識到這件事後——「你完了，中耒田悠真。」

他們互動變得越來越頻繁，尤其是在遊戲方面。一開始，只是偶爾在某個放鬆的夜晚，兩人一起打遊戲，後來逐漸成為了他們之間的固定活動。

有時候不是玩遊戲，可能是看一場電影，也可能只是在下班後會經過的公園散步，互道晚安。

他們的關係像潛移默化的旋律，慢慢織進彼此的日常。

6

「知道那個合作方的總經理嗎？就那個姓村田的」

「你是說那個人好到爆的天使甲方？超完美，這種人根本是奇蹟吧。」

「真的羨慕⋯聽說他還養貓耶，會養貓的完美男友…當他女朋友肯定幸福到不行吧」

「三次元居然有這種人存在，我感覺活在夢裡。」

「⋯要我長那樣，我也會很完美。」

「你？算了吧。」

剛卡點進公司的中耒田悠真聽到了同事們的對話，不禁在心裡想「 他家沒養貓啊」，同時還有點小開心，自己比別人更了解村田風雅一點。

7

村田風雅端著咖啡，推開會議室的門時，看到的就是邊義州好奇的目光。

「合作項目出事了？」

「沒有，很順利。」邊義州眯著眼睛問道，「只是我在想，你昨晚又去陪『貓』？欸？先別否認，我看到你跟他了。」

「 然後呢？」村田風雅坐下來，語氣平靜，但話中帶著一點隱約的笑意。

邊義州像是發現什麼很厲害的事，靠近了些：「我說，那位『貓』到底是什麼人物？怎麼感覺你很喜歡他。」

「沒什麼，只是個偶爾會輸遊戲的小朋友。」邊義州聽完，挑眉的動作更明顯了。他看著村田風雅毫不掩飾的淡然表情，心中好奇越加旺盛。

「偶爾會輸遊戲？」邊義州笑了，語氣揶揄，「這聽起來像是在隱瞞什麼？」

村田風雅的笑容依舊溫和，但轉移話題，開始講起工作上的事情，讓談論漸漸離開了那個微妙的氛圍。

8

幾天後，在最後一次合作報告中，悠真作為方案的執行者，要向甲方報告整體事宜。雖然他準備了資料，心裡卻始終有種不安，像是懸在頭頂的劍，隨時可能落下。

報告進行到一半，負責的部分突然出現了問題。

「 依照我們分⋯ 抱歉，稍等我一下。」

數據似乎出現了計算錯誤，PPT上顯示的數值與對方公司的需求背道而馳。悠真腦中一片混亂，努力穩住情緒，快速翻看手中的文件，試圖找出原因。

“ 為什麼會出錯，我不是都檢查過了嗎？” 

“ 為什麼永遠都是這種時候出錯？你怎麼這麼沒用。 ”

因為用力捏緊而產生皺摺的紙張，像錯誤一樣，即使努力撫平仍然會留下痕跡，中耒田這樣想著，已經開始放棄掙扎，但村田風雅突然開口了。

「中耒田先生，關於這個部分，其實我們覺得可以再調整一下這個提案，讓它更加符合我們的需求跟你們可以達成的中間值。」村田風雅平靜地說，毫不猶豫地指引著會議的方向。他的語氣沒有絲毫責備，反而是溫和的建議，為悠真解圍。

中耒田悠真感覺自己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村田風雅的話讓他得以喘息，也讓他終於能有機會將問題修正過來。他感激地看了一眼村田風雅。

會議結束後，中耒田悠真深吸一口氣，但心跳始終卻沒辦法平緩。

失落又興奮著。

9

「唉，這次又是村田總經理幫忙，中耒田真是太幸運了。」

「對啊，他的合作能力還可以，但經常會出現小問題，幸好有對方解圍，不然場面恐怕會很尷尬。」

「要不是村田總經理的維護，我看他根本沒辦法繼續合作下去。」

這些話像重錘一樣打擊在悠真心上。 他看不懂自己，也看不懂村田風雅。

合作結束後，中耒田悠真的壓力積累到了臨界點。

那些壓抑的情緒像是一道無法封住的裂縫，細小卻致命，洩露出的感情逐漸滲透，將他的理智一點點吞噬。

在居酒屋的慶功宴，腦中不停回放會議中的場景，酒杯與桌面的碰撞聲此起彼落，歡笑聲、敬酒聲交織成一片，氣氛熱鬧得像是與他無關的世界。但中耒田悠真卻覺得，自己像是被隔絕在玻璃外側的人。

明明這是有著自己功勞的慶功宴，他卻狼狽地躲在角落，讓灼熱的燒酒麻痺自己，也讓那句「你真幸運啊」變得更諷刺。

——「我到底算什麼？」

這個問題像一隻幽深的手，無聲地扼住他的喉嚨，讓他的自信一點點溺斃在這片混亂裡。

酒精卻沒有讓他舒服半分，只是加劇了內心的迷茫和失落。

喝到意識開始模糊時，他拿起手機，幾乎是下意識地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打給村田風雅，但在醉意朦朧中，村田的聲音像是一種讓他可以依靠的存在。

「喂？」

「你能來嗎？」他的語氣帶著明顯的醉意，哽咽的說「我好累。」

「你在哪？」電話對面傳出衣服摩擦，還有腳步聲。

「公司附近的那間居酒屋。」

不久後，村田風雅出現在居酒屋門口。

「這不是村田經理嗎？這次真的多虧了你啊！」，喝得正嗨的同事發現村田風雅後，大聲嚷嚷起來。話語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逐漸圍攏了起來，並邀請村田風雅喝酒。

村田風雅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來，就看到中耒田悠真坐在角落裡，桌上是一堆空的啤酒罐，還有未喝完的燒酒。他靠在椅背上，眼神茫然，手中還拿著一根吸管，吸著只剩冰塊的杯子。

為了防止有人再聚過來，他抓著中耒田悠真的手，轉頭穿越一群酒鬼們，直到出了門才停下。

「是誰抓著我……？」

悠真的聲音模糊，眉毛微微皺起，試圖抬起頭，看清眼前緊抓著他手往前卻又突然停下的人，視線卻在居酒屋門口晦暗的燈光下搖擺不定。眼前的人影模糊的輪廓晃動，讓他看不清。

中耒田用力眨了眨眼，直到眼前熟悉的人逐漸浮現。

「村田風雅～」尾音上揚，聲音還沾著酒意的渙散。

「你怎麼在這裡啊，你不是應該在家嗎？怎麼⋯嗝！抓著我的手。」

“還問為什麼？ 醉成這樣是喝多少？”

「欸你為什麼要給我買好吃的？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又這麼溫柔？為什麼大家都說你人很好？可是我不想你對大家都好啊！」中耒田悠真大聲吼了出來，晃了一下，揮著手卻沒能真正推開村田風雅，反而順勢靠了上去，額頭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我們回去再說，好嗎？不要動，你站不穩，抓緊我。”

「不對！你這個壞人！不要碰我，你走開！為什麼打遊戲不讓我贏？為什麼不跟我在一起？！」

“小心一點！那是你不會玩遊戲，好⋯⋯等等？你說什麼？”

「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

“中耒田悠真，等你清醒點再說。”

9 - 0

「 ⋯⋯ 還能因為什麼？」「明明是一隻貓，但遲鈍成這樣，有點過分了。」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