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成與否

「如果我沒有辦法做到妳的要求，妳會生氣嗎？」

睜著眼，他十分專注地看著她，等待她的答案。

「為什麼？」她平淡地看著他。

「什麼？」

「為什麼做不到？」

他眼中光芒減滅了一些，不發一語。

「我問你原因，我會想知道原因。」

他緩慢地抬眼看她，眼神充滿擔憂。

「像你這樣的人，會把我的問句當成詰問。因為你小時候通常是被這樣問的。然後對方的下一句，就是要你努力去達成，沒有達到就被說是因為不夠努力，都是你的錯。」

他眉眼凝住，帶著些微的不可置信。

「我的問題在你聽起來，會是：『你為什麼做不到？你應該要達到才對，你要完成目標。』，但我不是。」她語氣仍然平淡。

她秀氣的眉眼直盯著他，他不自覺地嚥了口口水，心跳加快了些。

「我是真的想知道原因。」

他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做不到，我才知道你卡在哪裡，我也才知道我需不需要修改，或者是調整目標。」

「妳不怕我就一直停在這裡，永遠達不到目標嗎？」呼吸稍微急促了一些，他急需要知道答案。

「過程也很重要。達成目標當然很棒，但為了目標而嘗試去努力的樣子，對我來說也很可愛。」默默地笑了，他抓到了她語氣裡獨有的淺淺笑意。

「像我們這樣的人，一旦有了目標就想要努力達成。因為我們從小是被這樣教導的，只要有努力，一直一直去嘗試，就會達到目標。」

他近乎屏息著看著她。

「但長大後不是。長大後，有很多事情是努力也沒有成效的，有些事不是一個人努力就可以的，有些事不是現在要努力的，要等準備好之後，再去做。」

「那如果我就放著，不去做呢？我不想試了？」

「達不到目標，我會想知道原因。有努力，但是做不到，那就把目標切成好幾個階段再去從最簡單的階段開始做。不想做，或做到好累，那就休息。」

他微喘著氣，雙手略微顫抖，往前拉著她的手掌，說：「......我可以一直休息嗎？」

她反握著他的手掌，拇指在他手上的紋路摩娑。

「可以。」

看著他的眼睛，她的語氣溫柔且堅定。

「只有當你真的想做的時候，可以做的時候，有想要讓你這樣做的原因的時候，你才會這樣做。」

「我可以是上述這些時機和原因，但比起我，你如果是這些時機和原因，為了你自己去做，你才會真的有動力去做。」

她一手握著他的手掌，一手往上摸著他的頭。一下、一下，她的撫摸緩慢而有份量，他能感受到她的手在他頭上從頭頂到脖頸的力道。

「親愛的，我不要求你看待我，比看待你自己重要。我希望你能先照顧自己的需求、照顧自己的想法。」

「即使做不到也不要著急，很累了就休息，休息夠了，你自然就會再去做的。真的做不到，那就讓我知道，再換個目標就好。」她笑了笑，「像我們這樣的人，一旦心裡有確定想完成的事，是一定會去完成的。」他反手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掌小而細膩且柔軟。

「我們的問題是自己給自己的枷鎖太多，所以身上、心裡太重了，才會好累。但又怕停下來會被罵，所以又再撐著走，結果自己就快要不行了。比較好的還知道自己有極限，真的傻傻的，就會走到自己倒下那刻為止。」

「我不希望你是這樣在撐著自己或強迫自己去完成。所以我才說，你要先照顧自己、你要先聽聽自己的想法。你最大的任務就是代替我，在我不在的時候、我看不到的時候，去好好照顧我的人。」

「所以我問的問題，我會等你的回答。我的要求，我會等你完成。我說出口，我就做得到。」

「所以你要讓我知道原因，不要讓我一個人胡亂瞎猜，別讓我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去傷害你，那不是我想要給你的愛。」

「我知道我說的話、做的事，和我的想法，在別人眼裡看起來都很奇怪。所以我也同樣希望你能試圖去問或溝通，對我來說，這是想了解我的舉動。」

他鼻間嗆酸，竟發出細微的嗚咽聲。

她看著他，淡淡地笑了，放開他的手掌和收回摸他頭的手，她張開雙手，他馬上往她懷裡鑽，試圖將整個人都塞進她懷裡，她也被他抵到不能再退後的地方，她終於能好好地接住男人，讓他在她懷裡撒嬌磨蹭。

「我知道你會累、會難過，會想休息，但是又怕做不到會被生氣、被丟掉。但親愛的，」她雙手捧著他的頭，將他稍微拉起，直到他能直視她的眼睛。

「你也必須相信我是那個你選擇的人，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裡，不只是你的性慾、你高潮的權利、你只能為我所欲為的身體。還有你的脆弱、你的不堪、你的，最不為人所知的一面，都是我的。也只有我才能夠讓你感受到被肯定、被在乎，即使是用這種比較...不那麼直觀的方式。」

「和情感、愛，牽扯上的課題本來就很難，也不是一個人就能夠完成的，這是我們兩個人的，我們兩個要經營的關係、我們兩個要一起完成的，互相的。」

良久，他問出他在心裡想問很久的問題。「那如果是我們在建立關係以前呢？妳和我都單身的時候，妳也會一直等嗎？」

她瞬間有種，他才是女孩子的感覺。

「我不回答假設性問題。」眨了眨眼，她微微笑著說。

「啊，哪有這樣的，妳剛回答了很多啊~」

她笑開了些，稍微用點力再將他的頭按回懷裡。

「乖，抱抱。」

他在她懷裡小小地生著悶氣。

她見他一時不說話，抿了抿唇，問道：「親愛的，你生氣了？」

他將頭埋進她的肩頸，搖了搖頭。

「...好像生氣了啊？」

她再捧起他的臉，故意逗他：「你嘴巴快要可以吊豬肉了...哈哈哈」

他眼神略帶哀怨和微惱。

她湊向前，親了他一口。

笑著看他，他怨氣微消，她還是笑著，再向前親他一下。「愛你。」

他還是不說話。

又親一下，她說：「愛你」。再親一下，她仍然：「愛你~」，他表情徹底軟化。

這次稍微停留久一點。「愛你~欸，你要說愛我啊~」時機不錯，她再繼續逗他。

她的狗勾捧起她的臉，吻在她的唇上。「愛妳。」

「嗯，很棒，乖~」

她笑著再將他按回自己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