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找回愛,還是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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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狹小的旅店房間裡,霧氣翻騰,她被拽入回憶⋯⋯

她的丈夫死後,她坐在律師事務所裡,靜靜地聽著遺囑內容。「這裡有筆資產,他為一個女人存了一個帳戶。」律師低聲說。她的臉色蒼白。這個男人窮了一輩子,和她一起省吃儉用,最後,卻把錢都留給了別的女人?

她感覺喉嚨發乾,手指顫抖地攥緊衣角。「你確定⋯⋯這是真的?」

律師推了推眼鏡,輕聲道:「這是他簽字確認的文件。」

一瞬間,她的世界彷彿傾斜了。她的呼吸急促起來,眼前的空氣變得稀薄,像是霧氣正一點一點吞噬她的理智。「他怎麼敢?」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冷漠而陌生。


「你想找回愛,還是遺憾?」

霧氣在她腳邊環繞,漸漸散開,露出一條狹長的樓梯。台階深處,有一道微微亮著燈光的門,她想找回愛,她低聲呢喃,她的心跳加快,手指緊緊抓住樓梯的扶手。

眼前是再熟悉不過了的客廳這是她和丈夫曾經夢想過的家,在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現在它終於屬於她了。她站在寬敞的客廳裡,陽光從大片落地窗照進來,輕柔地落在高級地毯上。新裝潢的房子散發著木質香氣,牆上掛著婚紗照,她穿著白紗,先生溫柔地擁著她。

她轉身,走進廚房。大理石的檯面乾淨無暇,銀質的餐具閃閃發亮,她輕輕撫過,每一處都是她曾經夢想過的。

「親愛的,我回來了。」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她回頭,看見他的身影。她的丈夫,穿著筆挺的西裝,站在門口,眼底帶著溫柔的笑意。「怎麼不回應我呢?」他走近,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她的喉嚨緊縮,一時間說不出話。「我們搬來這裡了,不是嗎?」他輕笑,「一切都變得更好了。我們再也不用省吃儉用了。」


她感覺自己的心跳慢慢平穩下來。是的⋯⋯這就是她想要的,這場婚姻,回到了它該有的樣子。她微笑,輕輕握住他的手。「嗯,我們回家了。」夜晚,他們相擁入眠。她閉上眼,聽著他的心跳,感受著他的體溫。他的呼吸平穩,帶著淡淡的皂香,她覺得自己終於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清晨,窗外的鳥兒吱吱喳喳的像是在為她歡慶一樣,輕輕灑落的陽光,溫柔的喚醒她。她微微睜開眼,一切都很完美。身側沒有人,她想著:去上班了吧,她下床為自己煮杯咖啡,她的腳觸到堅硬的木質地板,而不是柔軟的地毯。她驚愕地抬起頭,房間的四周,牆上沒有婚紗照。落地窗外不再有陽光,只有一片無盡的霧氣,她還在那個狹小的旅店房間。

她急切地跑出房間,來到旅館大廳,破舊的門窗緊閉,什麼都沒有。昨天的那女孩呢?她四下尋望,沒有人,櫃檯上只有一道刻痕,字跡凌亂,像是有人用鈍刀狠狠刻下去的⋯⋯

「你願意放下,門才會開啟。」

她睜大雙眼,身體瞬間僵住,呼吸幾乎停滯。她顫抖著,走到門前,她從狂暴到無助,拉扯著門直到氣力用盡,最後癱坐在地「這裡⋯⋯」她喃喃低語,「到底是什麼地方?」

旅館大廳裡有一面鏡子,她走近,看見鏡子裡倒映出一個女人的身影⋯⋯她看見自己年輕時的笑容,乾淨純粹。在廚房裡精心準備晚餐,把燉煮好的湯端上桌,嘴角掛著完美的笑容。丈夫坐在餐桌前,低頭吃飯,語氣淡淡地說:「味道不錯。」她輕輕笑了,「你喜歡就好。」這是她曾經無數次經歷過的場景準備晚餐、等丈夫回家、和他說話。

那件事發生之前,他們常常為細瑣的帳單爭吵,生性浪漫的先生,在結婚10週年時買回ㄧ束花,她諷刺的說:『花是能吃嗎?你看已經搬去特區的湯姆,你就不能有點出息嗎?你以為我還是那個才20歲,會單純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的女孩嗎?你看看我們現在過什麼樣的生活⋯』

先生看著那束花,一句話也沒有說,因為過去這10年,類似的話他聽過無數次了⋯⋯之後他經常很晚回家,說自己加班,說要為未來打算,現在的忙碌會帶來未來的幸福⋯但她也從來不追問過細節,從來沒有去懷疑他的行程⋯⋯

此後常常餐桌前,只有她自己面對那些菜,而她的手,在桌下無意識地攥緊了裙角⋯⋯


他開始身上有一股陌生的香水味。而她依舊站在門口,笑著迎接他:「回來啦,餓了嗎?」她的聲音溫柔如常,沒有質問,沒有懷疑。


但她記得,她的指甲緊緊掐進掌心裡,直到疼痛讓她冷靜下來。她「選擇」了不去拆穿那些明顯的謊言。如果不問,那麼這段婚姻,就還沒有破裂。如果不說破,她就還是那個賢慧的妻子,是街角鄰居的典範。如果她繼續演下去,她就能保住這場婚姻,即使她知道⋯⋯它早已是一座空殼。

她的呼吸開始急促。「不,不對,我沒有想過這些⋯⋯」她看到自己,坐在餐桌前,看著丈夫低頭吃飯,神情如常。但這次,她看到她自己無意識地輕輕攪拌著湯。像是一種儀式。霧氣中,桌上的湯變成了深褐色,一點一點地改變著它的顏色。

她猛然睜大眼睛,後退一步,喘著氣。「我沒有⋯⋯」後來,她的丈夫逐漸開始疲倦,身體變差,無法集中精神,無法出門,只能依賴著她。醫生說是壓力太大,身體機能退化,但她記得——他的血色越來越淡,聲音越來越虛弱。

她喃喃自語,「我沒有,我只是⋯⋯」鏡子的聲音響起——「⋯⋯只是讓他的心臟慢慢衰弱,直到他再也無法睜開眼?」她說:「我陪他走完最後一程,讓他走得安詳。」鏡子裡她在餐桌前,溫柔地盛湯,丈夫接過,慢慢地喝了一口。「味道不錯。」他說,語氣淡淡的。
她輕輕地笑了,「你喜歡就好。」這是她熟悉的一幕,每一天的晚餐,循環往復,安穩、平靜,如同她小心翼翼維繫的婚姻。

鏡中她注意到丈夫的神情⋯⋯他的眼神裡,藏著某種異樣的情緒,那是她從未察覺,或者說,她選擇不去察覺的細節。那不是毫無戒心的信任,而是一種……早已接受的認命。

她猛然屏住呼吸,瞳孔微顫。

「不,不對⋯⋯」她喃喃自語,「這不是真的⋯⋯」

她看到丈夫緩緩地放下湯匙,像是用盡全身力氣似的抬起頭,聲音沙啞而疲憊地開口:「其實,妳是知道的吧?」她渾身僵硬,雙手不自覺地顫抖。


「但妳選擇不說破。」她感覺胸口像是被重擊,疼得無法呼吸,她驚愕地發現,丈夫一直知道她在做什麼。他知道她每天在湯裡放下的那一點點「溫柔的毒藥」。他知道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地衰弱,不是因為「壓力」,而是因為「她」。


她終於想起來了⋯⋯他從來沒有試圖挽回她的心,從來沒有試圖修復這段關係,不是那個女人殺死了這場婚姻,而是這段婚姻最後的「事實」。

她不是沒有機會回頭,但他沒以反抗,沒有質問,他接受了這場「慢性死亡」。他允許她扮演完美妻子的角色,允許這場婚姻繼續維持著看似穩定的表象。

她手指發顫地撫上鏡面,淚水無聲地滑落。「⋯⋯我只是⋯⋯」


「只是害怕承認,這場婚姻,是你親手殺死的⋯⋯」鏡子的聲音低語,帶著殘忍的審判。「你還要這場婚姻嗎?」


鏡中的她雙眼深陷,嘴唇蒼白,像是一個走失在時光裡的鬼魂。她慢慢地走向鏡子,伸出手,輕輕觸碰冰冷的鏡面。

「喀嚓。」門,開了。一個身影緩緩地走進


這座城,從來不會讓執迷不悟的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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