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去濘路心自寬

4段5段是菁華區，尤其在華燈初上時分旅客如織，商家旅店七彩霓虹的招牌，在細雨中

渲染著一些迷離一些昇平一些過客的散逸，人車如梭，南來北往於客途或歸鄉。

從手機門市為伊繳費至速食店為女買份晚餐，雨勢趨急，視線模糊，

小心翼翼的不再匆匆，褲腳鞋襪濕了就濕了，丟進洗衣機裡也是濕；

鏡片上的雨滴遮蔽不了回家的路，該怎麼走，心已清明。

來，先幫妳洗澡，再來清洗傷口。

輕聲細說的不再恨之於死地，如前所述，恨不起，也沒資格去恨，若非逼人太甚，

我從來也沒想到過去恨。

血水不再氾濫應是好現象，一套護理包紮SOP，直至幫她穿上底褲完了，七點了，

飢腸轆轆。每一日如每一夢，夢醒再入夢，夢裡夢醒中，何處有我，

於是我我拖累迷障，失去自我。

阿寶的老母又跌倒了，他請了兩日假也回來了。小朱固定每星期二都要帶老婆到精神科

回診，守衛林大哥也出殯了，新的人選迄今未有人接替，聽說工時不敢再定那麼長了，

好像也乏人問津。

漸漸熟了，彼此也透露著被妻折騰的苦楚心酸，一身江湖氣口的他也說當是相欠債，

他也知計程車的行情價，二話不說表示願意接送我與妻的回診。

上班反比在家輕鬆，他菸檳榔癮很大也坐不住，阿寶常為他頂著，我也偶而幫著停車消

磁，相鄰座位而已。林大哥謝幕而去，我們三個還一邊耍猴戲，一邊各自唸著家裡的皓

首窮經。大哥是唸完畢業了，我等仍得日暮晨昏風雨無阻的苦讀進修。

這兒是令許多人稱羡所謂的公務機構，在體制外編制進用的人員，尤其是只能領基本工

資者，背後都有連串的辛酸淚。苦久了，也就慣了，有的放棄了，以酒毒了度殘生；

有的無所事事索取補助，四方請託，資格不符要不到的，便搥胸頓足要死不活臭幹政

府，好像每個納稅人都欠他(她)的，得還一輩子。

三人閒時偶爾三角鼎坐口沫橫飛批判此輩，雖尖酸刻薄諷之，其實也無惡意，

只是觀人世百態，聊度餘暇，薪資雖薄至少他倆肯用心盡力工作，

以維家計而盡人子人夫人父之責。

---大仔，明天去你家，或到我家喝幾杯怎樣？

我早已謝絕江湖如煙波之酬酢，情願餘生守著庭院伴花草，自斟酌飲醉風雨，

直至命終了時，便無再思量。

我非在揀擇外在，只在能免則免造業。

悲劇使靈魂昇華-亞里斯多德

當我疲累的躺臥在父母親的床上時，鬆弛的四肢，放空了思想，隱然著飄飄欲仙，

更接近的說，我真似一陣風一片雲幻化於虛無，浩瀚蒼穹，來去無拘自在如風，

像…母親於頭七清晨面帶微笑的走來。

軀體本為舟，渡岸全可拋，殘魂江湖行，託載有終期。

雨停了，晨光乍探，大地猶是未瀝乾的抹布，市集人車喧囂，在地的肉鬆遠近馳名，

伊愛吃，尤其療養中軟食，這是半個月裡的第三包。鱸魚膩了吧，來條剝皮魚煮薑湯最

利口，尋遍賣場攤販全不見甘薯葉，絲瓜好了，再煎個荷包蛋，而我溫熱了伊昨晚吃沒

幾口剩下的炒飯與湯，也飽足一頓午餐。

於今無所怨生，悉心照料，俾利傷癒。

夫妻本是同林鳥，共結冤仇怨無止；

昔造惡愆積宿業，方知因果現眼前。

勞枷困鎖娑婆濁，人身如蟻熱鍋燒；

傷病砧板利刃割，皮肉穢膿血糞尿。

刺骨錐心無替受，惶恐迷惑似獵物；

求出無期淚哀告，何以做人墮惡道？

至心回向信願行，願解如來真實義；

往昔所造諸惡業，赤子悔懺羞無極。

我在左大腿敷上一片消炎貼布，翻箱倒篋於母親遺物堆中，

樓上樓下奔竄於妻之看顧，操勞了。

伊又索錢坐計程車去洗頭。

又是兩大袋扛的垃圾與回收物的枯候。

民意調查選舉電話，本想掛斷，隨想人家工作也辛苦，

配合答問完成問券，隨順所喜，襄助人等一切營生。

這一波鋒面掠過，又拂下蒜藤花落一地，有的沾在肉桂葉間，

有的掛在楓禿枝隙，有的浸爛如泥。

稍晴一日地方乾，夜來或急或緩琤琤琮琮委委婉婉又灑遍淒迷，

我趕著入雨中或雨趕著我入世？尋一日之計在於晨。

---歹勢！尚早，豆漿還沒煮，冰的好嗎？

老闆娘雙手忙在煎檯上，目不斜視表著歉意。

天色濛濛，雨衣垂滴，未到天明。

我猶是隔夜飯煮一碗粥，早課頌讚，庭仔腳坐不得，遙望天際慘淡，

鞋襪打包，穿上拖鞋，捲起褲管，逐雨迎風濺塵泥，踏去濘路心自寬。

201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