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一個大盆子,大都是放置剪碎的殘花枯枝敗葉果皮堆肥,偶爾也放些啃過的骨刺,
或掃地起的少量沙土,任其日曬雨淋的腐爛,有時甚而長出菇菌,或果籽萌芽,
像一方自給自足的星球,眾生各自營生,汲取人類與大自然所遺落或拋棄的養分。
我差不多兩星期剪一回指甲,某次靈機一動,也把那細碎的指末剪入盆中,有時在風
裡,也會掉入幾根黑灰白髮,最近又把咖啡渣混進去共襄盛舉,於是一鍋澎湃的雜燴於
焉面世,主要是給新進的植物們的料理,或移盆或新種的,先鏟些襯底,再鋪新土覆
蓋,再值栽,再鋪土壓實,就可完成一株亭亭玉立臨風飄逸之姿。在不同的時日裡,
長成各自的丰采,開花結果傳宗接代相續,這其中的滋養,也涵蘊著我的基因。
九重葛薔薇曾刺出我的血滴落根土,它們綻放的美麗中,有我血濃於水的親與溶合的
緣,以故生生不息,何有斷滅過?我命早已續化萬物中,風中有我的呼吸,
雨裡有我的汗淚,同宗共源,斯為一體,日月星辰如如亦是。
年年於十六探望月娘,只像深閨女子含蓄的於雲深不知處裡,泛著蛋黃鑲邊。
眼透枯松枝,流雲隨風轉;
俯仰步徘徊,月色十分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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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道白光透過紗窗刺醒了眼,驚醒了夜,雷電交加伴隨急雨陣陣。
半睡半醒裡,一個個妳的眼神,有的輕蔑,有的冷漠,有的哀怨,有的瞋恨,
像一條條滑溜的毒蛇,盤據在潛意識裡張牙吐信,這不是夢。
我欲言又無語,多年不見反而不知如何啟口,情怯了。
好嗎?多麼平常的問候,我得不到隻言片語的回答,也許是不屑,或者早已陌路,
何必撩起往事的不堪的慟,雖然,曾經我也沉重。
如今,予誰說聲對不起呢?拋棄與逃離是不同的命運交響曲,
而我正努力精進的要將哀傷的進行曲,填上休止符。
殘夢難續,汝等家業有成有歸有子有女否?行將就木的悔罪最是深沉,因為由衷,
所謂鳥之將死,其鳴也悲;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些些之憾,卻是無緣再話當年,解釋恩怨情仇。
不思善惡,斷念生死,破除妄想,外觀世音,內觀自在。
曙光未現,也可漱洗。
靜候日出,雖是鋒面南下,但亮麗與晦暗層次分明的雲,滿佈於天的詭譎。
醒來,就是為了投身紅塵,誰能離群索居呢?
20171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