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點鐘聲一響,又走了一個,一年又七個月。
她只比女兒大幾歲,自己規劃著遊日本,澳洲打工一年,毫不戀棧的辭職,
去完一個夢想。
一直鼓勵她,巧慧靈敏,還有多采的前路可走,不應安逸拘囿於此泥沼而日漸沉淪,
保重囉!
有人問我感傷嗎?
一點也不。
已具足免疫力了,至少她是唯一快樂的離開,
而非如過往那些含冤含恨含憤含淚的犧牲者。
澹然須經歷多少悲傷方得以擁懷,結痂的疤再劃一刀,也不再那麼的疼。
彼端的她說:辦公室的阿姨哭了。
我也下載一個欲哭的小圖傳過去,果然有點要飄雨的氛圍。
這午後怎的如此蕭索,對話視窗像是被斷了線般一無生趣。
高氣壓盤旋下的沉悶與傷懷的是,另一個被人做掉的夥伴,也不得不在年底裁撤,
她十二年,背後為人砍殺,至今仍忿忿不平的在追究兇手。
一早包了個紅包給看護,她客氣的直說老闆不用不用啦!
塞進她的手裡,謝謝妳照顧阿嬷。
下班後去車站接打工的女兒回家,買晚餐,拿我的近視老花眼鏡,
喜歡她跟在身邊的感覺。
19:00仲介要來接她回印尼,她說搭機要四小時,她三年都沒回去過,1095天,
日夜難捨的陪伴,本該與她告別,可我選擇遁逃暫離錯開,我厭透了離別。
但對阿秀(看護)而言,是多麼大的喜事呀!家鄉、兒孫,多麼溫馨誘人的召喚,
她可說是衣錦榮歸啊!
今生今世應該不可能再有相見日。
不管時空情境,不管親疏恩仇,一期一會,終在眼前澄明示現。
情世界萍水相逢朝夕相處,原是過眼雲煙,何況是器世界?真空的令人不想再為人。
故事恆是有始有終,沒有不散場的戲,沒有不會死的人。
朴子初戀的離別也是結束,痛的魂飛魄散。
馬來西亞與那六姐妹的揮手,難捨難忘她們躲在工廠側門那六雙哭紅的眼。
緣盡情也了,終其一生人世間有多少的所愛能重逢?能再保有那原始的初衷呢?
人面桃花,大都面目全非,只能遙想當年。
從國三就一直深愛著我的她,性情柔順賢慧,文筆流抒婉約,然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當我斷然拒絕她欲結連理枝時,她的字字句句都是血淚,而我何曾動心過?
曾有過的情誼就此斷送,戛然而止,悔嗎?憾嗎?
人事物時空皆善變,彼時心智何能比秤今之理慧。命嗎?反正所有難解之運,
且盡歸責於此吧!
而與我熱戀之女,當應允要克服萬難,成就彼此共組一個家庭時,卻瞬息萬變,
由欣悅的期待,至悔約的殘酷,原來堅貞的城堡是建築在危崖灘頭,一夕之間禁不起一
絲風吹草動,垮得連根拔除,如似殺人滅口般,不留痕跡,無憑無據。
然後,狂醉迷情多年,將命當廚餘,爛餿了,且當為后土養潤;苟活著,
就由人指指點點,當是警世的負面教材。
當初原是死亦無懼的孟浪,在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之山水交迭後,是自己矇蔽了自己,
是自己有意無意的過份渲染自己的不幸。情,何以傷人至此?何能免俗?
也該醒了,人生不過爾爾,這個爾爾非和稀泥,非隨波逐流,
只是已清楚明白情為何物。
天天天藍 教我不想他也難
不知情的孩子 他還要問
你的眼睛 為甚麼出汗
情是深 意是濃
離是苦 想是空
不管是處心積慮,是刻骨銘心,抑或是魂牽夢繫,恩怨情仇,原來就是空,
卻得以一世的慘痛來換知,可矣可矣!朝聞道,夕死可矣!
至少已懂得人世因何而苦。
泰戈爾:當我來到這個世界時,我是個陌生人。
當我住在這個世界時,我是個客人。
當我離開這個世界時,我是個主人。
林花謝了春紅, 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燕脂淚,留人醉,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李煜
人世不就是一場遊戲一場夢。
堤岸之路本人煙稀少,拓了新路之後,不消多時,在假日竟也會塞車,
而今已成釣客天堂,男女老幼人手一竿,玩戲著性命交關之娛樂。
而我只專注著夕陽於大江大海的顏色。
201507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