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劍的書我讀得不多,唯一一本是《姓司武的都得死》,加上一直以來我都是陳浩基的書迷,這些因素不禁讓我產生一種「香港作家的寫作技能樹不點個推理是不是說不過去?」怎麼都能寫得那麼戲劇性,那麼令讀者手不釋卷?
好的故事就會讓人迫不及待想知道後續劇情會如何進展,《馬克白的命數》從沒有緩場過程,至始至終都在提醒讀者,我今天創造的這個事件都是圍繞在故事的核心,也就是「預言」上。主角馬克白的名字聽來十分熟悉,正是取自莎士比亞的同名短劇,同樣地使用了三個預言的設計,馬克白與另一名同事在準備從公司離開(指得是下班)之際,巧遇一名用雙眼就能看出對方一生的算命仙。對方分別給馬克白與同事柯班各三個預告,而馬克白獲得了一好兩壞,都是攸關人生走向的重大程度。當分析了兩壞是什麼之後,馬克白便不認為那一「好」有什麼好吸引人。即使如此,好預言與壞預言都在這發生於1993-2024的香港世代中,宛若巨輪似的將二人嘎入其中,孰皆無從逃過。
除了劇情發展緊湊環環相扣很是吸引人之外,我很喜歡時不時接收很接地氣的香港用語,以及關乎唯獨那個時代,在那塊土地所發生的文化、歷史事件。像是「戰鬥格」意指女性會在穿著或言語上挑逗男性;九七年時香港主權從英國移交給中國的重大記事;同樣於兩千年左右逐漸發展熱潮的網路世代。而這更同樣是無論在閱讀哪個香港作家作品時,都會有意無意間經歷的家鄉記憶。
作為讀者的我們跟隨馬克白度過這近三十年的歲月,自他經歷了好預言成真後,本不當真的他開始對兩個壞預言揣揣不安。兩個壞預言攸關他的摯愛,攸關他的晚年。這作品另一個魅力所在是,馬克白前期的作為並不會讓人苟同,卻在他逐漸向運命屈服而行為趨於保守後,漸漸對他可以產生同情,甚至會希望走在鋼索上的他可以安然地走到終點。譚劍在一些細節處讓馬克白表現出他性善的一面(即便他的作為有時候會讓人感受自私),甚至過於戲劇性而讓人出戲也無妨(而前述的安排我認為是重要的,這會影響讀者是否支持故事的結局)。這些零零總總的善意就像業力爆發,人品也會有爆發的一天,使他避免面臨對照組的柯班命運。
甚者,重新咀嚼故事,那兩壞預言更像是整個「環境」所導致,而命定就像任何解釋任何努力置於之前都無效用的外掛,「注定」馬克白就是得要接受。因此,小說的背後所要討論的,更包含「自由意志」能否對抗「命中註定」。那些提前揭開命運的人,又被收束在因為你事前知道了未來,必須以多積福報藉此勸人多做好事相抵因預知的「付出」的論述底下,進而規範整體社會可以以善行事。不信玄機的一方,打從一開始就抗拒在命定的論述底下,更不會把預言當成一回事,即便成真多半也只會以湊巧驗證來解釋。
而在本作中,是以選擇前者成立故事才能成立,但知獲的命運又不是二人想要的,因此要在接受前者部分規則下又突破部分,變成本作讀起來之所以有趣的原因。
閱讀時大概感覺得到譚劍有意朝IP改編的方向創作,後記中也表示有這樣的期待,老實說,開展成系列作為前提下,在本作又留心加入之前作品有登場的人將世界觀建立清楚(加上蓋亞也有在做IP改編的業務推動),以及一些刻意(戲劇性)的角色離場操作都說明了紙本載體往往是故事傳播的跳板及一張名片,內容本身可以多元化發展到什麼程度,已經是部分創作者所衷心期盼的想望及牟利方式。
無論如何,我還是相信命運是自己開創出來的,沒有努力什麼屁都沒有。
(對自己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