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

由於離家多年，吳安安和家人的關係變得冰冰有禮，本來就不親近的關係，變得更客氣，逢年過節才會見面聚餐，話題繞著生活更新、趣事或是熱門新聞，沒有什麼深入的對談。

或許這樣的關係對他們一家人來說是剛剛好，吳爸離開後，少了一個拉著全家出遊的人，大家各忙各的。家，好像只是個中繼站，在工作、朋友聚會與其他社交活動中間可以歇腳休息的一處。家人漸漸變得可有可無的形狀。

人就是這樣吧，擁有的時候並不覺得可貴，失去了才想要珍惜，吳安安的心情更是如此，抓到機會便想和家人聚聚，帶著伴侶和家人認識，每次聚會雖不到深刻，但總感覺有家人挺好的。

一次，伴侶問起「吳感和嫂嫂有什麼過節嗎？今天聽到他講話語氣態度很差」

「應該也沒有吧，但說真的我也不知道他們相處的細節」吳安安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印象中弟弟似乎就是比較情緒化，不過問細節則是他的溫柔，深怕探了他人的隱私，哪怕是家人。

然後下一次回家，遇到吳弟對家人的態度語氣不好，吳安安想著好像以前他就這樣了，心地不壞，只是比較情緒化，可能有不順心的地方吧。

接著三次四次幾乎每一次，不禁讓人思考是發生了什麼事？想抱怨或是有情緒都是正常，問題是給鼓勵或分享意見都沒有用，單純的倒情緒垃圾，家人雖願意給予支持但可不是免費垃圾車啊，是這幾年間有發生過什麼問題嗎？吳安安暗自想著，約了哥哥和媽媽一起討論。

席間，他們的態度是習慣、拿他沒辦法，是難過、恨鐵不成鋼，也是問題不大，沒那麼嚴重。吳安安提出了好幾個方法大多都被打槍了，後來決議以定期家庭會議為由找他聊聊。

會議當天，吳感先開頭了，「媽，沒什麼事吧，你突然說要開會，我緊張的睡不著。」「沒什麼啦，就是約大家討論家事工作分配。」席間眾人旁敲側擊提醒，主軸是家事要由兄弟兩分擔，不要都落到母親身上。吳感認為該做的都會做，但自己很在乎公平，哥哥常推三阻四的不做，那他也不想做了。吳哥提出，這次訂出規矩以後照辦就是了。接著吳安安看著話題都沒打到點上，忍不住就說了，

「弟，我講直接一點你不要太在意啊，我們都是成人了，家務總該承擔，不是還是由母親來做，哥以後搬出去了，你更要承擔，工作方面也要為自己的未來打算。」

「這沒什麼直接的，我自己也知道，以後哥不在家，我自然會扛的，現在的工作其實不差，但我自己也知道我很糟糕了，不用你再來和我說。」吳感越講越激動，語氣幾乎哽咽。

吳安安一時狠話梗在喉頭，深呼吸後只丟下一句「我只想說你要加油。」

後來不想多說，藉口時間已晚離開了。

一出家門，緊繃的情緒鬆了下來，像洪水洩洪般從眼眶奪出，胸口一陣悶，差點喘不過氣，她讓自己哭出來後試著深呼吸冷靜。

「這一家子都是廢物，唯唯諾諾的，話也不敢直說，吳感就是一直不知道在幹嘛，不積極好好生活的人，他們不幫他也不管他不罵他，現在還沒什麼事，以後他老了，媽走了該怎麼辦，我也是瞎操心，叫不醒裝睡的人。」吳安安暗自罵著，可能是無力感轉成了憤怒，同時想著是不是自己太雞婆了？覺得對於家人就要有一份小小的責任，可是不懂得經營關係的吳家人們，連基本的關心都不知道怎麼表達。

在便利商店買了一罐啤酒，坐在路邊喝了起來，啤酒好苦啊。曾經想要假裝大人而喝酒，覺得微醺輕飄飄的感覺很好玩，怎麼現在喝越來越沒滋味，

突然想起過世的吳爸喝酒時也是這樣的心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