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離家老大回
鄉音無改鬢毛催
兒童相見不相識
笑問客從何處來
小時候常常有鄉音很重的杯杯到家中做客。
當時交通不發達一般家庭主要的交通工具是腳踏車,所以這些杯杯經過舟車勞頓後還要步行半個小時才能到達,而父親也總是準備家鄉的水餃來招待。
長大後父親或則騎摩托車或則要我開車,四處跟這些老杯杯們串門敘舊。
他常說:老東西剩沒幾個人了,一年比一年少,有空就去找找他們講講話,至少知道那些人還活著,也打聽一下誰還在?誰己經死了?
他們都是跟著部隊一起轉進到台灣的年輕人彼此患難扶持,當年心中總是懷著回家的夢,盼望克盡孝道、盼望手足相見、盼望妻兒團聚。但隨著時光流逝這個夢也越走越遠~
民國77年兩岸開放探親,這些年少就離家40年的杯杯們,已經是花甲老年。
當年父親也掙著首批兩岸核准探親,帶著忐忑不安的心回到家鄉,面對當年的逃離,而事隔四十年再渡返回匪區,不知道還能不能平安回家(台)。
終於與家人相見,只是父母早已不在⋯⋯
祭拜父母祖先,手足團聚,老鄉親戚、兒時玩伴也都到家來喝酒敘舊,但四十年的生死動盪、顛沛流離再次重逢,每個人餐餐都是淚流滿面⋯
第一批回鄉探親一切事情除了不確定還是不確定,計畫裡應該飛的飛機停飛,獨自在異鄉旅店中焦急著一夜白髮。
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飛、不知道在異鄉還要待多久、不知道身上的盤纏什麼時候會用完、不知道還回不回得了家(台灣)?
盼了一週,終於盼到了飛機起飛,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下,眼淚也跟著落下⋯
這些老杯杯們,每個人都有錐心過往,每每聽他們講起那段從小離開父母獨自離家的人生故事,常常都是情緒激動,甚至潸然淚下。
他們打仗打了大半輩子,也離開出生的家一輩子。
但當他們在生活了一輩子的台灣,被叫做『外省人』,回到了故鄉卻又被視為『台灣人』,到底他們是哪裡人?他們的根又屬於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