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Rae Lil Black成為穆斯林有感:關於信仰、尋找與迷失
說到宗教,從小我就是個宗教狂熱份子。
狂熱的程度大概是會播放各種佛經,金剛坐(喔我學佛像的)在頂樓的祖先牌位跟佛像前面一整個下午,跟著念。
後來我發現我找不到我要的「什麼」。
對。我不知道我要什麼,但我知道我沒找到。
後來小學期間我看了奧修跟西藏生死書,老師用奇怪的表情看著我,那些書裡我只學會了人有自己跟別人,要分清楚什麼是我、什麼不是我,好像有自由、又不那麼自由。
去了印度、尼泊爾,當地人做什麼我就跟著做什麼,繞著轉經輪把自己跟著轉了一圈又一圈,我不確定我跟著輪迴了、還是跟著轉出輪迴了?
一路上把食物供給化緣的喇嘛,累了就坐在寶塔上面看著鴿子跟泥濘的路,反正我沒餓肚子、我也不確定那是奉獻還是只是我多餘的東西給了誰。
四趟,我還是沒有找到我要的「什麼」。
期間也曾在恆河旁邊,看著將死之人一隻腳被放在河裡,還能發現他在抽搐,家人走了,沒有人在送別,只有他孤零零地等著自己死亡。
我後來才知道那是英文裡的進行式「he’s dying.」
斷氣之後屍體就被抬到很高很高的木頭堆上,大火一把燒成灰燼直接掃進恆河裡,我想著:生命看起來很廉價呢。
他們說那叫歸於塵土。
路途上,遇見了全裸的人在樹下打坐,他的鬍子很亂,看起來像佛陀故事裡的苦行僧。周圍有些人穿白衣一樣凌亂的頭髮與鬍子,我覺得他們很奇怪,後來知道了那是耆那教徒,當時我好奇的問了問:這個宗教只有男人嗎?
我沒有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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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阿珍的朋友邀了我去教會,教會這個地方很神奇,他不像我走過大大小小的教堂,他只有人和平凡無奇的房子,埋在小巷裡,有可能是隨便一個路人的住處。
我花了幾年的時間去了無數次,最令人期待的終究仍是午餐,因為真的很好吃,他們叫「愛餐」——並不是因為有愛而好吃,純粹是裡面阿姨們烹飪手藝精湛。
也可以說是「被聖靈充滿了」所以才能手藝精湛,但我猜純粹是熟能生巧和用心。
教會生活只讓我週末非得有事情做而分心了青春期的煩惱,我甚至沒有想起兒時的床邊故事是聖經,被我叫媽媽的那個身影在黑暗的小燈下:這個世界上有個說有光就有光的傢伙,他脾氣不太好,惹他生氣他就會捉弄你,比如用蝗蟲或是青蛙。
而這樣的人他愛我。
他顯然有點怪異。
十八歲那年,我受洗了。
一群人圍著、祝福著正在溺水的我。
成為基督徒終於能吃到那一塊沒什麼味道的餅還有超級難喝的一口紅酒。
為什麼要受洗成為基督徒?我也不知道。
可能被聖靈充滿了,亦或是我真相信有個神會愛我,在這好似漫長難以被愛的人生裡需要假裝自己值得被愛。
但更重要的其實大概是我的思想嚴重的受了基督教文化影響,如果有人說我家是西式教育,我會說那不是,那是我母親給我的文化影響、有點宗教性質但又不是宗教。
但我母親不是基督徒,他只是一個抓到浮木就會相信的泛神信仰者,他相信上帝和鬼魂會同時出現、他相信黑貓會帶來壞運氣。
我是他追隨某個期待而產生的現象。
後來到了科隆,實在覺得這個城市太無聊了,除了巧克力還有我喜歡的Farina1709,就是坐在車站前面發呆,倒不如去參加一次大教堂的彌撒。
然後彌撒過程我大哭了起來,一個東方人坐在一群白人堆裡瘋狂掉淚,像極了被種族霸凌的受害者。
啊!神啊。我為什麼哭呢?
是不是我在你面前還是沒找到我小時候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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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後的旅途輾轉到了沙巴,原是去尋找「大王臭臭花」,但沒尋到,反而意外撞進了一間教堂,色彩繽紛,是錫克教堂。
我對錫克教徒的印象就是一群人總打扮得像古代波斯商人、頭頂上像帽子的頭巾,看起來每一個人都有神燈精靈、家裡打開都是金銀珠寶。
小時候阿珍告訴我,這群人通常很有錢。
我以為是遙遠的國度,聽著天方夜譚就世世代代繼承而來的。
招待我和同行友人的是個印度裔婦人,他說他六十歲了,退休就投入教會,以前在銀行工作、讀的是經濟學,就在不遠的南半球——澳洲。
我們參觀了神秘的小房間,裡面就是一本經書,這個親切的婦人說著他的信仰:「我們人人平等,無論性別、無論你是不是教徒。」
「你可以爬上去啊!沒關係的。每個人都可以。」他笑著拉開了沙簾,裡面是一本翻開的書。
啊!原來是經文啊!
原來我的神是偏心的,外邦人只有臣服了、死在水裡才能分這餅和這杯。
錫克教徒的財富是公平而產生的副作用嗎?
最後我包著頭巾走進了清真寺。
少女穆斯林接待我們,走進去不像泰姬瑪哈陵那樣,比較像通風的大通舖,地板上是無限延伸的地毯。
赤腳但是全身包裹,地毯踩起來真好,不確定有沒有注入許多兒童的靈魂,少女很友善又嚴謹的跟我們說著哪邊是男性的區域,一個屏風圍起來的是女性區域。
風吹進來又吹出去,我覺得他們很愛地球、很環保,我呆呆地看著少女教我們如何禮拜,別忘了基督教信仰跟伊斯蘭信仰是同根同源啊!
『這裏有沒有什麼禁忌?』
「這裏就是神的家,也是我們的家,想躺在這裡睡覺都沒有關係。」
睡覺?
那我在這裡睡著了能遇見神給我人生的答案嗎?
我如果睡在這神聖的殿堂,會變成有神性的躺平者嗎?
我還是找不到我要找的「什麼」,它像一種在我存在以前的可能性、在我可控以外的失控部分、在那個被稱為運氣的總總際遇。
我甚至不知道「什麼」到底是什麼。
有沒有因果關係?
生命有偶然嗎?
我能掌控自己嗎?
還是能找到誰給我掌控人生的答案?
後來的許多年,我停在世俗的車水馬龍裡了,直到今天沒有人相信我有什麼宗教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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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Buddhist Sutras to Holy Communion: A Lifelong Search for ‘Something’ I Never Quite Found | Seeing Rae Lil Black Become a Muslim — Thoughts on Faith, Seeking, and Being Lo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