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河濱
清明節連假第三天下午,我和家人到河濱公園慢跑。
比起下午跑步,我家中更常在清早出門,以致我幾乎忘了下午的河濱是什麼樣子的。看著河邊這條順著河道上下起伏的小路慵懶著和煦的金黃,少說也比清晨溫暖了五度以上,果然還是該早晨來跑的。順著小路,我一邊顧著兩邊景色一邊起跑。
剛開始,太陽仍然延續著正午的氣焰,只灑得小路的柏油一片亮黃;周遭的草皮雖然沒有水珠,也給金綠了耀人的光彩;緩緩直進的新店溪也綻放了一水波光,在無數弦月狀的黃鉤裡,完全看不見水的顏色。但跑著跑著,路面的炙人亮光卻漸漸失了光彩,一旁的草皮更抹上了釉綠的外殼。我這才抬頭一瞧,赫然發現原本掛在半空的太陽,漸漸收斂的它的光芒,換上了身橘黃的金紗,此前潔白的雲朵也如被感染似的搽上了一層帶水的黃。
然後,我看到了這天白晝在河濱的終局。一開始,太陽只是緩慢地向地面踱去,身上的金輝愈來愈橘,連帶地將整片天空的黃也抹得愈來愈厚,但不知從何時起,這顆火球像是燒盡了外殼,倏地著上了橘紅色的彩妝。望向天空,一疊又一疊的雲也成了千絲千層的舞綢,透明的織紋摻上了同暮日一般顏色的橘,原本湛藍的天竟也冷不防潑上了一暈;地上的柏油回歸了木然的黑色,不再反射天上的光芒,連帶四周的草,紛紛散出了金輝的光澤,迎風揚起墨綠的葉尖。再過一會,這顆橘紅火球突然幻化成了燎原的紅色,在加速迎向地平線的過程中燃放著這天最後的餘怒,溢出的色斑像壓克力顏料給整片天空塗上餘暉的豔紅;不過地下就顯得灰暗了,路、草、河紛紛黯淡下來,灰上整片大地。那刻,櫬著橘色的天空,整排的路燈一瞬間全都亮起了,從跟前一陸綿延到了小路的遠方。路燈附近,地面又浮出了一暈淡黃。
將要跑完時,太陽已成放盡氣力的火星,在遠方大樓的輪廓附近沉降,天仍然橘,但無法再度復燃火星,只得看著它從圓形、半圓、到眉月般的細瘦,終於不見蹤影。
此時在大樓剪影的空隙,黝暗的河水突然又亮起了,一線橘黃悄悄撫上了一痕水,映著一痕淡彩,像念著落日最後一道餘暉般,逕直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