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冷水、泡麵，還有沒人伸出的手

我不知道什麼叫「正常的生活」，

對我來說，冷水澡就是每天的開始，

因為他說「不要浪費熱水」，

而且「妳又不是誰，憑什麼洗舒服的水？」

泡麵，是每天的主食。

有時候連泡麵都沒有，就喝水、吃冰箱裡不知道多久的饅頭。

我曾經聞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股濕濕的、冷掉的窒息感，

像從來沒有被好好對待過的皮膚，在慢慢死掉。

但真正讓我開始想逃的那一刻，不是在家裡，

是有一天在撞球館，他當著一群人的面踹我。

我忘了是什麼事了，可能是我沒聽懂他要的東西，

也可能是我眼神看錯方向，他就覺得我「不尊重」。

他走過來，先是罵：「妳是耳聾嗎？我叫妳拿水妳沒聽到？」

接著一腳踹過來，直接踹在我大腿上，我整個人撞到桌角，膝蓋瘀青。

旁邊的人看了一眼，又繼續打撞球，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趴在地上，手抖得撐不起來，

我聽見自己在心裡吶喊——「我真的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我真的……想逃。

不管去哪裡，不管是流浪、被警察抓、甚至睡街頭，

都好過這種「每天醒來都像是懲罰」的生活。

我不是不努力，我只是被關住了。

而我心裡那個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楚： 「妳一定要活著逃出去。哪怕沒人幫妳，妳也要想辦法救自己。」

第十二章．我以為有人會救我，結果又是一次背叛

那一次，他又打我，理由是……說真的，我已經忘了。

我只記得，我的鼻血一直流，止不住，滴在衣服上、地板上、手背上。

我整個人昏昏沉沉，腦子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樣，

連站都站不穩。

他突然說要出門，我才終於有一點點呼吸的機會。

我趁他離開，跑去找一個朋友——

其實也不能說是多熟的朋友，但那時候，我只要「不是他」的人，就覺得是安全的。

我抓著那個朋友的手，手還在抖，眼睛腫到睜不開，聲音也幾乎發不出來，

但我還是說出口了： 「我拜託你，幫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以為他會點頭，我以為他會說「妳先留下來」、「我幫妳報警」，我以為他會是我終於抓住的繩子。結果他點了頭，轉身就告訴了那個人。我沒有聽見他講的每一句話，但我知道——我又被出賣了。他回來後臉色發青，直接一巴掌呼過來，接著就是一連串的毆打撞牆、拉頭髮、踹肚子，我的臉撞到床角，腫得像氣球，眼睛也快睜不開了，血味充滿嘴巴，腦子都是嗡嗡作響的聲音。我不記得那晚他講了什麼，只記得自己縮在牆角，一邊流淚、一邊流血，一邊心裡拼命問自己： 「我到底還能相信誰？」那一夜，我沒有昏倒，沒有死掉，甚至還記得幫自己把鼻血擦乾。我不是堅強，是麻木，

太多次了，我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被打、第幾次失望。

但那天晚上，我終於明白：「不能再等人來救我了——我要自己逃出去，不然我真的會死在這裡。」

第十三章．我跪著求他，不是因為我懦弱，而是因為我想活

那天是冬天，天還沒亮，

我記得空氣很冰，地板是冷的，心是僵的。

他又發火了，這次的理由是——我不願意跟他做愛。

我說「我不舒服」，他說「妳是故意找藉口」。

接著，他用暴力掀開被子，扯掉我所有的衣服，

把我拖到門口，全身赤裸地丟在外面。

「妳不是不乖嗎？那就讓妳待在外面冷靜一晚，」

他說得好像我犯了多大的錯，

但我只是保護我自己的身體。

門「砰」的一聲關上，聲音在空氣裡特別清脆，

像是一種宣判——「妳不屬於這裡了。」

我跪在地板上，沒有衣服、沒有鞋、沒有尊嚴。

對面住著鄰居，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看見，

但我心裡最怕的不是丟臉，是「我是不是會就這樣凍死在這裡？」

我開始發抖，嘴唇一直抖，

我不是哭，而是身體自己在反應：痛、冷、怕。

我像一隻被丟出門的流浪狗，但那不是街道，那是我曾經以為是「家」的門口。

我開始敲門，用力敲，一邊哭一邊求他：「拜託讓我進去，我會乖……我不逃，我不會說出去……拜託你……」

我不知道我求了多久，

只知道太陽慢慢升起，天變得亮了，

而我還是跪在門前，一絲不掛。

終於，他開門了。

不是因為心軟，而是看我夠狼狽了，夠可憐了。

他讓我進去，沒有給我衣服，沒有一句話，

只是冷冷看著我，然後開始打我。

臉、頭、背、胸口……我不知道哪裡沒被打過，

打完之後，他讓我跪著，一動也不能動。

我跪在地上，眼神空了，心也空了，

我想過死，但我還想活——只是我不確定，活下去的自己，還剩多少。

—

那天，我學會一件事：這個世界上，最不該被剝奪的東西，就是一個人活著的尊嚴。他奪走了我的衣服、我的安全感、我的選擇權，但他沒有奪走我最後一點點「想活著」的意志。我還在，哪怕只剩跪著的姿態。

我還在，哪怕快凍死了，還是想求一口氣活下去。

那不是懦弱，那是妳不知道我有多想活。

第十四章．他說沒有人愛我

他靠近我的時候，總是用最溫柔的語氣，說最殘忍的話。

「妳要聽話，因為除了我，沒有人會愛妳。」

「妳長這樣、家裡又亂、又沒人管妳，誰會要妳？」

「我就是妳的全部，妳要乖，不要亂跑，不要去想別的地方。」

他不讓我去上學。說我太笨，唸了也沒用。

但我知道，他是怕我變聰明，怕我學會反抗。

他不讓我回家，說我爸會害我，說家裡沒人關心我，但我知道，他是怕我有機會聯絡外面、找人幫忙。

他不讓我出門，我被關在那間屋子裡，每天看著牆壁、地板、天花板，每天等他心情好一點、等自己不要出錯，像是一種活著的監禁我身體還在，但靈魂每天都在被削弱。

他說：「我說的才是真的，妳的腦袋不能亂想。」

我表面點頭，內心卻開始記下每一個謊話。

我沒說出口，但我心裡一直有個聲音：

「我不相信你說的話，哪怕我現在沒力氣證明，我也知道你錯了。」

那個聲音，是我活下來的種子。但後來我明白了，他只是想把我鎖起來，讓我成為他唯一能控制的東西。

第十五章．他站在我身後，而我跪在善良面前

他讓我去借錢，隨便找路人開口，說什麼都可以，騙也沒關係。

只要能拿到錢，他就滿意。

「要溫柔一點，不然人家不給妳，」

他邊說，邊把手指敲著我後腦勺，

那個力道就像在提醒我：「要是妳搞砸了，我會讓妳死。」

我站在路邊，雙腳發軟，喉嚨乾到說不出話。

我知道我在做的事很可恥，但我沒選擇。

他站在不遠的地方，雙手插口袋，一邊看我，一邊舔牙縫，像在等一場表演。

我不是人，是他的道具。

我走向一位阿北，看起來年紀大了，穿著工作服、背一個破舊的包，

我對他說：「不好意思……我可以跟您借一點車錢嗎？我要回家……真的很急……」

他愣了一下，沒講話，

只是慢慢打開他的包包，一層一層地翻，

他的手很慢，指甲裡有泥，動作顯得很吃力。

我看著他翻了很久，

最後他拿出來一張舊舊的五百塊，角落都捲起來了，像放很久沒用過。

他把那張錢遞給我，眼神很單純，沒有懷疑，也沒有責備，

只是淡淡地說：「回去要小心喔。」

那一瞬間，我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我真的拿不下去。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我心裡一直在喊：「我不該這樣騙他……他也沒什麼錢……」

我對他說：「謝謝你……我真的會拿去坐車……我不會亂用……」

我知道我在說謊，但我也知道——我沒辦法逃，因為我背後那個人，還在盯著我。

我不敢叫阿北救我，因為我知道只要我開口，

他會衝過來，當街打我，然後再私下把我打到半死。

我走回去的時候，手裡握著那張錢，心裡卻像握著一塊冰。

他接過那五百塊，冷冷笑了一下，然後說：「終於有點用啦。」

接著，他還是打了我，因為我「動作太慢」。

《我還活著，並且比從前更勇敢》

第十六章．血濺眉骨，他卻說「你撞到我」

他暴怒那天，家裡像戰場。

小型電視砸了、冰箱倒了、椅子碎了，他像瘋狗一樣咆哮，

只因為——我不小心撞到他的鼻子。

我當下就道歉了，低聲下氣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卻抓起一根免洗筷，直接插進我的眉毛。

一秒後，血流下來，我根本來不及反應，痛到全身僵住。

我嚇到發抖，跪著、道歉、拼命求他：「我錯了，拜託原諒我……」

但他聽不見。

他抓我從床上丟到地板，接著就是一連串的拳頭、腳、怒吼。

我沒還手，只能縮著、用手護頭，像個沒靈魂的布娃娃。

他把我拖進廁所，那裡地滑，我的頭撞到洗手台、又撞到馬桶。

還沒來得及哭，他又踹我出來，再拿東西砸我。

我趴在地上，身體在流血，心像死了一樣。

我真的不知道第幾次這樣了。

只是那次，比以往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