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起從什麼時候開始害怕蛾與蝴蝶了。
他們總說蝴蝶很美麗,有著繽紛色彩的翅膀和翩翩起舞的飛翔姿態。我分不清楚,是因為他們嚮往漂亮和自由集於一身而寄情,還是那真的能稱之為「美」。
但蛾就不一樣了,牠的身上總是像灰塵、像磨石子地、像一坨髒髒的抹布缺角。牠也起舞,只是撲火的習慣已經變成了撲向燈泡,因此盡頭不再是燃燒成灰,而是撞了一頭負傷再被人類驅趕,畢竟誰家的燈泡樂意被染上塵埃呢?一回到家已經入夜,我遠遠地看見磁磚上有個正在震動的小物,湊上前去——是一隻黑色打底的蛾。我沒有尖叫,因為家裡沒人,只有陪伴我的一隻盲貓。尖叫不會有救兵,只有噪音。
從上一次我家的貓不點用絕佳的姿態、狩獵者的風範獵殺了一隻誤入歧途、難以抓捕的蒼蠅後,牠啃了部分的蟲體,我看著那半隻的殘軀奄奄一息,而不點則是嘔吐了兩天,顯然,蒼蠅很難吃。 但那時就已經讓我知道,我這隻貓是不適合生態的,而如今我又能寄望牠什麼呢?
驚嚇著看著那隻蛾展開了翅膀在地面上不停地撲,地板沒有光亮啊?牠到底在幹嘛?呈現三角形的墜機姿態就倒在了門口,我上前就立刻先打開了門,用地毯把牠揮了出去,牠努力地起飛,又重重地掉進了我養的盆栽裡,但我不敢去看。
回頭發現地板的遠處一隻已經倒掛在絲上的細腳蜘蛛,原來本是一場戰爭,一死一重傷。 我隨手揉掉了那隻已陣亡的蜘蛛,望著窗外夜幕低垂,是否在夜晚裡只不過打了燈想照亮自己,恐懼卻總是非得來敲門呢?
更何況又是盛夏將至,我渴望被花草欣欣向榮地圍繞,卻總會吸引蝴蝶。這樣的矛盾就在我心底糾結著:把花草養成了盛開,蝴蝶拜訪明明是一種來自大地的稱讚,但那些會飛的評審實在讓人害怕;可若無法把花草養死了,也讓我為自己扼殺的生命感到可怕。
白日蝴蝶、夜晚飛蛾,令我頭皮發麻。 終究,我的勇敢也只有在手裡握著器具時那一點點虛張聲勢。
一個人要怎麼熱愛花草卻害怕蝴蝶?
一個人要怎麼依賴夜晚的光又懼怕飛蛾撲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