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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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是我最喜歡的日子,OT老師會廣播要我們全員集合,我會趕快拉著我最好的朋友小美趕快衝到樓下去,小美反應很慢,走路一跛一跛的,大家總是笑他跛腳美,如果我不拉她去樓下點名的話,有的時候她會以為我拋棄她就開始大哭,有的時候她會停在樓梯間一直等我,有時候等到我們回來都還在等欸。

我想她真的很喜歡我。

OT老師說逛市集是個榮譽,因為我們這禮拜表現得很好,上課不吵不鬧、專心聽其他老師的課,不亂花零用錢、不大吼大叫,老師說能夠去逛市集的都是情緒穩定、作息穩定的人。那些愛遲到的、不守規矩的、愛生氣的都不能去逛市集。

 OT老師允許我們在市場吃午餐,老師說大家要細嚼慢嚥,吃太快的下次就不帶他來逛市集了,結果我轉過去,隔壁房的大白已經西嚕呼嚕的把整碗湯麵吃光,這麼燙的食物他怎麼有辦法一口氣就連湯帶碗的整個吃光呢?

我跟小美把握悠閒的週三中午,一個禮拜難得放風一次當然要好好把握,小美喜歡看我吃,她很常吃了三口就直直的盯著我,我問小美不好吃嗎?她搖搖頭繼續慢慢地吃她的麵,她偶爾會吃到一半就把碗放在旁邊,我想她是告訴我她吃飽了叫我幫忙吃吧。

我想小美真的很喜歡我。

下午是社工老師的課,社工老師人很好,有的時候他會帶著市場的美食給那些無法去逛市集的同學吃下午茶、但老師很奇怪欸,每次都要拿剪刀幫忙把食物剪很小塊,說有同學曾經嗆到而要送去醫院急診。但我們又不是小學生,那些噎到的人自己要為自己負責阿,幹嘛還要麻煩別人帶他們去醫院。

有的時候社工老師會讓我們畫畫,老師說梵谷是個偉大的藝術家,或許我們也可以學習他把看到聽到的畫出來,畫到一半,突然有人問社工老師佛祖長怎麼樣?我轉頭過去結果又是大白,好煩喔他怎麼又出現在我旁邊了?他是不是喜歡我?

這次上的課是生體界謝,這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懂,但社工老師要求我們兩兩一組,老師會喊「口香糖」,我們就要喊「黏哪裡」,這時社工老師就會說出一個身體部位,我們就要把那個部位黏在一起。

老師一開始喊手掌,我牽著小美的手把我們的手掌黏起來;老師再來喊手肘,好好笑喔隔壁的大白拿自己的手貼著手肘幹嘛;接下來喊膝蓋,奇怪旁邊的女生怎麼站著不動?;接下來喊大腿內側,不是吧為何旁邊的男生要打起來。接下來老師喊了「舌頭。」

我看著小美,小美看著我,我們不斷地靠近彼此,然後,把舌頭黏在一起。

社工老師說我們瘋了,舌頭黏舌頭本來就是不對的事情,我覺得社工老師才奇怪,我喜歡小美、小美喜歡我,我們舌頭黏舌頭有什麼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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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是我最痛苦的日子,大夜交班完後要開始準備早餐,這個人沒牙齒要吃細碎伙、那個人會偷喝水要記得多注意、最麻煩的是小美,每次都愛吃不吃的,心情好就吃很快,然後噎到;心情不好就把早餐甩在地上說我不吃,都不知道她們吃的那些藥對她們有沒有幫助。

早點名也是讓很折磨人的一件事情,尤其是禮拜三!!一群人扒在樓梯間的鐵門,十幾雙的眼睛盯著你手上的鑰匙,巴不得趕快衝出這道鐵門,每次開門前都要跟佛祖拜託一下一切平安,之前聽前輩說有人因此跌跤還送到急診室!!尤其是小美,有的時候還給我蹲在樓梯間不知道在幹嘛,真的是不怕後面的人把她踢下去欸。

我討厭小美。

明明就已經這樣了,OT老師還堅持帶她出去逛市集,說什麼要增加她的社會功能,她如果走丟誰要負責?最後還不是我們。想到上次大白去市集的時候走丟,出動了十台車大街小巷的去找他…最後還是警察帶著他回來,說他跑去雜貨店裡跟人要酒不成就砸店。

從市集回來是最崩潰的時間!!有人私藏香菸放在包包的夾縫裡,有人把酒裝在罐子裡帶回來,曾經還有人把外套割開把磁扣塞在裡面,是要造反了還是要上演造反有理?

小美也是!!把熱湯包起來放在口袋裡就算了,還給我藏石頭!!問她拿了這麼多石頭要幹嘛,她說這些是黃金不能丟,把石頭丟掉她還跟我們生氣,說我們搶了她的黃金準備強姦她。對,強姦她,她說我們是歹徒覬覦她的漂亮,殺了她全家人準備要對她下手。然後她開始撕心裂肺的尖叫,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我才想救我自己吧。

我是真的討厭小美。

看吧,他們腦子根本不清楚,什麼身體界限,他們想幹嘛就幹嘛,因為喜歡所以可以舌頭黏舌頭?社工說只要發生不喜歡的身體觸碰就要跟護理站講,但他們每次都說他們很喜歡欸,幹嘛多此一舉什麼113,直接綁起來就對了阿。

外面的人說我們是活菩薩在照顧這些人,醫生說他們是思覺失調症要多點耐心,我只想問有誰真的在乎我們(與他們)。

如果不要有星期三,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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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先生的精神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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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看過瘋癲,那怎麼會知道文明到底在哪裡? 過來看一下精神病房的種種,或許你可以從裡面得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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