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一點三十分,風還沒來,光先進來了。金門的光總是這樣,安靜地穿過窗框,像一封不打招呼的信。這一天,「浯島文製」的咖啡吧裡,程羽立正在準備一杯拿鐵——不是為誰,是為她自己
午後一點三十分,風還沒來,光先進來了。金門的光總是這樣,安靜地穿過窗框,像一封不打招呼的信。這一天,「浯島文製」的咖啡吧裡,程羽立正在準備一杯拿鐵——不是為誰,是為她自己
午後 1:30,風還沒進來
午後一點三十分,風還沒來,光先進來了。
金門的光總是這樣,安靜地穿過窗框,輕輕灑在老木地板上,像一封不打招呼的信。
程羽立坐在書店的咖啡吧前,手中握著一塊還溫熱的濕布,慢慢擦著桌面上的水漬。
她的短髮在午後陽光裡閃著一點點金色,耳後有幾根微捲的髮絲沒夾好,但她沒有在意。
桌子是松木的,是她從舊倉庫搬回來的。剛搬回來時上面還有一些墨水痕跡,像誰寫了一半的詩,沒來得及收尾。
她坐下,沒有急著沖咖啡。
只是靜靜地看著天井的玻璃天頂,那裡現在灑下來的光,落在她剛擦過的木桌上,一格一格,像陽光也在閱讀什麼。
「今天的風,好像有點晚。」她小聲地說,沒人回應。
不過羽立知道,風一直在,只是還沒準備好進門。
她站起身,走向咖啡機。
豆子早就磨好,熱水也備著。
她動作緩慢,像在為一場儀式準備——不是給誰的,也不是因為有客人預約。
這是給她自己的第一杯拿鐵。
不是一種口味,而是一種開始。
熱水穿過咖啡粉的那一刻,空氣中開始有了味道。
羽立吸了一口氣,像是給這個午後一個擁抱。
沖好後,她沒有立刻喝。她只是讓那杯咖啡放在吧台上,讓奶泡隨著空氣慢慢沉靜下來。
窗外的風鈴還沒響。
露台上那張藤椅還空著。
書架上的書像在等待有人翻開——但也不急。
這就是羽立的下午,一種介於靜止流動之間的時間。
【風聲漸起】
13:45 一位陌生男子推門進來
【木門開啟、鞋底踩木地板、微風進門的聲音】
大約過了十五分鐘,羽立還沒動她的拿鐵,門口的風鈴輕輕響了一下。不是風,也不是熟客。
是一位有點眼熟的男子。
他推開門時的動作很輕,像是怕驚動到什麼正要飛走的東西。
他身穿灰色襯衫,背著帆布包,外套的肩膀上還留著些淡淡的灰塵,像是剛從遠方走了很久的路。
羽立看了他一眼——不是端詳,只是確認他今天的「溫度」。
他看起來不餓、不急,但有一點疲憊。那種疲憊不是睡眠不足,而是心裡有一塊石頭太久沒動了。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看菜單。只是輕輕點頭後,走到窗邊的位置坐下。
那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天井裡的一小片藍天和一盆薄荷葉。
羽立沒有問他要喝什麼。
她只是站起來,動作很慢地開始準備今天的第二杯拿鐵。
磨豆、加熱、打奶泡,每一個動作都像她已經做了一千次。
但她知道,今天這杯會跟剛剛那杯不一樣。
她知道,有些人走進書店,不是想被問候,而是想被安靜地留下。
男子看著書架上一排排的書,眼神沒有停留太久,只在一本老舊的詩集前微微頓了一下。
他像是在找什麼,又像只是讓視線有個地方安放。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聲音低低的:「妳不問我喝什麼嗎?」
羽立看了他一眼,語氣輕得像窗外的風。
「今天的風,適合這杯。」她將拿鐵放到他桌前,沒有糖,也沒有問他要不要加。
男子沒有笑,也沒有說謝謝。只是點點頭,端起杯子,先聞了一口。
那一口像是一段記憶,剛好藏在奶泡和咖啡交界的地方。
他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沒有說話。過了幾秒,他拉開包包,取出一本厚厚的筆記本。翻開幾頁,停了一下,又闔上。
他好像什麼都寫不下來,也不急著寫。他只是用手輕輕撫著封面,像在摸一段熟悉的舊時光。
羽立沒有打擾他。她轉身回到吧台,洗杯子、擦桌子。
她知道這種沈默。有時候,人不是要什麼安慰,
而是想有一個地方,能不被打擾地坐下來。
書店裡恢復了安靜,只有咖啡香還留在空氣裡,慢慢地,像一封信,還沒找到收件人。
【風鈴聲淡入,孩子的腳步聲在樓梯邊微弱響起】
下午14:10 風與孩子同時探出頭
【背景有風聲、木樓梯細微聲響】
書店還是一樣安靜。咖啡杯裡的奶泡貼在杯壁上,像語句說到一半被吞了回去。
男子沒再翻筆記本,只是盯著杯子看,很久沒有動。
就在這樣的靜中,樓梯口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是簡修。
他迷迷糊糊剛睡完午覺,穿著一件有點皺的小睡衣,頭髮亂得像剛被風在夢裡揉過。他沒講話,只是輕輕從樓梯探出半顆頭,看向坐在窗邊的那位男子。
羽立發現他了,朝他點點頭。簡修沒走下來,只用很小的聲音問:
「媽媽,那個叔叔,是不是……不太快樂?」
羽立微微一笑,走過去,輕輕摸摸他後腦的髮。
「他不是不快樂,只是……心裡有點風,還沒停下來。」
簡修點點頭,好像懂了,又好像只是覺得這個答案聽起來很舒服。
他又問:「風在肚子裡的話,會不會咕嚕咕嚕響?」
羽立噗哧笑出聲,輕聲說:「如果你肚子有風,應該是餓了。」
「可是那位叔叔不是肚子餓吧?他沒有看我們炸雞翅。」
羽立輕聲點頭,像是對,也像是「對不起,你說的才是」。
簡修最後說了一句:「我覺得他想寫信給誰,可是還沒決定好要寫哪一頁。」
說完,他慢慢地退回樓上,腳步輕得像一陣風剛來又走。
羽立轉身,回到咖啡吧前,望著那位旅人的背影。
他仍靜靜地坐著,杯子已經空了,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這間書店裡,最珍貴的不是書,也不是咖啡。
而是可以讓人安靜地停留,不說話也沒關係的那種空間。
她明白,這樣的午後,不需要太多事發生。
只要有風、有一杯拿鐵、還有一段不被催促的時間,就夠了。
【一陣風從露台吹入,風鈴響、紙頁飄動】
15:30 那杯沒說完的咖啡
【朗讀提示:語氣緩慢、溫和、停頓多一點,情感收斂但有重量】
男子終於站起來了。
他沒有急,也沒有不捨,只是像終於完成了一件需要安靜才做得好的事。
他收好筆記本,拉好帆布包的背帶,走到咖啡吧前。
羽立正收著咖啡渣,沒特別抬頭。她知道,旅人想說什麼的話,會自己開口;如果他不說,那也沒關係。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了,聲音依然低,卻不再那麼沙啞。
「妳怎麼知道我今天需要這個?」
羽立停下手上的動作,沒有立刻回答。她用抹布擦了擦桌面,像是在想那句話要怎麼說才不會太重。
然後她抬起頭,望著男子,眼神平靜而溫暖。
「你不是想喝咖啡,只是想坐在有人煮東西的地方。」
那一刻,風剛好穿過門縫,風鈴響了一下,像是替她的話句點。
男子沒有回答,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他的眼睛裡,好像有一點濕,但也可能只是光線的關係。
他走出去時,沒發出什麼聲音。只有門被風再度吹開又關上的聲音,像是一場簡單卻完整的告別。
羽立望著那扇門,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注視的他離開。
她只回到那杯他剛剛喝完的杯子旁,看了一眼。
杯底還留著一點奶泡,已經快乾了。
那一圈像極了一段話,說到一半,被靜靜地放下。
不是說不出口,而是說完了,也就不需要再多說。
而旁邊放著一張用500元台幣折出來飛機,羽立笑了。
【孩子們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風鈴響、書頁翻動】
樓上的簡修喊了一聲:「媽媽,風來了喔!」
羽立笑了,回應說:「我知道啊,它剛剛也喝了一口咖啡。」
她回頭看看天井,那束光還在,只是角度變了。風,終於全進來了,像是也坐下來歇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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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叫「浯島文製」的書店,沒有很多書,咖啡也沒很多種選擇。
但它總留著一張空桌,和一杯溫度剛好的拿鐵。
是給那些——
不一定要被理解,但至少想被安靜地看見的人。
有些午後,什麼事也不需要發生,只要有風、有光、有一杯熱騰騰的拿鐵,就夠了。這是一間書店的故事,也是你心裡那段「說不出來但一直都在」的片刻。
《海風中的第一杯拿鐵》——一杯咖啡,一段午後,一場靜靜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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