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痛的不是分開,是日子還得繼續,但沒有你在裡頭。」
她下意識往身旁伸手──
什麼都沒有。
棉被是冷的,枕頭沒有凹陷的痕跡。
她轉頭看著那塊空床,
愣了幾秒,才想起來。
他已經走了。
她坐起來,
望著窗外的天空一整分鐘。
陽光灑進來,有點亮、也有點刺眼,
她忽然覺得……
這世界是不是太快恢復正常了?
她泡了兩杯茶,準備了兩碗飯,
放到榻榻米桌上。
等坐下來才發現──自己一口都吃不下。
飯粒熱氣還冒著,空氣裡飄著柴魚香,
她低頭看著那雙多準了一副的筷子,
喉頭像被什麼哽住,吞不下、也說不出。
外頭的風鈴還在響,像是沒事一樣。
她走到屋外,
開始曬昨晚泡好的海菜,
把一條條章魚乾拉平、掛上木架,
用夾子夾緊魚尾的時候,
指尖冷得發顫。
接著她拿起那只破洞的漁網,
一針一線補著──
承澤之前教過她,但她還是不太會,
手指戳破了好幾次,只能忍著痛繼續綁。
中午,
她去廚房煮了一鍋蘿蔔湯。
放了兩人份的量,卻只盛了一碗。
一切都還在,
只是「我們」變成了「我」。
到了傍晚,
她一個人把院子掃乾淨,把毛巾收好,
把曬乾的魚拿回來。
爺爺坐在門口,一邊削木頭,
一邊看著她忙進忙出。
「慢慢做,不用急。」
爺爺說。
星晚點點頭,
沒回話,只擦了擦額頭的汗。
她沒哭。
但她知道──
那不是不痛,而是她還沒來得及痛。
那天晚上,
她坐在承澤的房間裡。
沒有開燈,
只有桌上那盞昏黃的小檯燈,
燈光圈住她的手肘與指尖。
她只是想坐著陪他一會兒,
手指隨意劃過他的筆記本、尺、墨水罐……
突然,
抽屜微微翹了一角,像是沒關好。
她拉開一看──
是一封信。
摺得方方正正,
上頭寫著三個字:
「給星晚」
她愣了幾秒,輕輕展開。
星晚:
妳看到這封信時,
我可能正在魚灘邊補網,
也可能剛煮完飯準備偷吃一口滷豆腐。
不管妳什麼時候看到,
這都是我最想告訴妳的話。
我想從頭講起,
說說我是怎麼喜歡上妳的。
我以前是離家出走的人。
十七歲那年,
我以為海邊什麼都沒有,跑去大城市,
進了印刷廠,每天綁書、裝訂、吃便當。
每天都一樣的日子,
有飯吃不會餓,就覺得夠了。
我一直以為自己會這樣過一輩子。
直到有一天,
接到村長的電話,要我回來幫忙。
那天我打開民宿的門,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妳。
妳站在櫃台後面,
笑得好燦爛,陽光打在妳身上,
彷彿整個人都會發光。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
原來世上真的有仙女。
我心裡亂成一團,
但嘴巴卻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我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怎麼跟女生說話。
所以我躲,裝冷淡,裝不在意。
妳的一切我都記得──
妳穿的裙子、綁的頭髮、
妳喜歡吃什麼口味的醃蘿蔔。
我寫這封信,
是怕有一天妳突然說要離開,
我卻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
所以……
黎星晚小姐,
可以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喜歡妳。
——季承澤
星晚看完信,
終於哭了出來。
她一邊笑,一邊流淚,
把信貼在胸口:
「承澤……我也好喜歡你……
我真的好想你……」
風鈴在外頭響了三聲。
好像有人輕輕說了一句:
「晚安,星晚小姐。」
「她沒哭,不是因為不痛,而是她還沒來得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