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斷了,心也斷了。」
已是第十五天。
星晚每天都會坐在老屋門前,
把那台收音機擺在膝上。
那是阿公以前聽歌仔戲用的老機器,
旋鈕已經生鏽,天線也有些歪斜,
卻是她與遠方唯一的聯繫。
今天午後,
天氣悶得發燙,風也不吹。
星晚泡了壺茶,坐在長廊邊,
收音機正在播放一首老情歌:
「我在這裡等你~風吹過的門前~」
她的指尖還搭在杯耳上,
音樂卻在那瞬間嘎然中止。
「咔啦──」
靜默一秒後,
傳出一段急促沙啞的男聲:
「緊急插播一則消息──」
她的心猛然一緊,手中的茶微微震動。
「中國解放軍於凌晨對江山島發動陸海空三軍聯合突襲──」
「該島由我方國軍第X師駐守參戰官兵七百二十人,
據信……全數陣亡。」
「美方已要求……」
全數陣亡?全數陣亡?全數陣亡?全數陣亡?
那四個字在她腦中炸開。
她的指尖一鬆,茶杯落地,「啪」地碎裂。
她卻像聽不見。
她想站起來,卻發現雙腳如鉛般沉重,
不,只不過是腳,
是整個人從裡到外被抽空了氣。
她呼吸困難,
胸口像被巨石壓著,耳中只剩嗡嗡雜音。
收音機還在說話,聲音卻像從水底傳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發抖還是在撐著,
她不願相信,也無法證明。
她唯一能確認的,
是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聲音。
她瘋了似地衝上前,一把抱住那台收音機,
顫抖地扭動旋鈕、搖天線、捶著機殼:
「……你不是說你會回來嗎……」
「承澤!!你不是說過──你會回來!!」
那一刻她喊得聲嘶力竭,
像是把整個人燃燒殆盡。
但收音機裡,只有細碎雜訊作為回答。
她的眼淚沒有掉,
因為身體連流淚的力氣都沒了。
她的手指鬆開,
身體往後倒去──無聲、無力,像一片掉落的紙。
倒下的瞬間,她最後看見的是:
那封曾讓她笑著落淚的信,
從她手邊滑落,
被水跡濡濕,字跡開始暈開。
「戰爭不是故事,而是奪走名字的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