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青少年時代形塑的價值觀會影響一個人的一生。陳嘉延的想望深植根骨,大學畢業後打著創業的名堂留在北部,跟三兩好友在信義區租了個辦公室聲稱是「工作坊」,數位遊牧族的生活既滿足了他自由成性的性子,也在新冠疫情期間安全下莊。不誇張地說,那甚至改變了後來的擇偶條件。
但未及島國男性平均結婚年齡,如他這般的浪蕩子也對這類議題興致索然,除非不得已。
長年以來,跟他在外恣意妄為的奢颺[1]作派不同,無論他在哪裡落地,李蓮英手上都有一副他租屋的備份鑰匙,但基本上不會不告而來。因此,那天回到套房樓下見著的熟悉車牌,他登時心裡警鐘大響,上前敲了敲駕駛座的車窗,向陳仔道了聲「阿叔」,旋即打聽起老母的心情狀態。
陳仔笑得靦腆,說老闆心裡有事也不會讓人看出來,不過有大事都會先打電話給他,所以也別太擔心。
這話分毫沒讓陳嘉延放下心,知母莫若子,他媽是個大忙人,沒事根本懶得管他,最好別聯絡,若是直接拿藤條抽他也罷,他自細漢最怕的,反倒是當她說「我們來聊聊」的時候。心事重重地繞過門庭守衛室,他絞盡腦汁回想近期有沒有捅出什麼大簍子,讓她非要親自來收拾;上樓轉開門時,就聽李蓮英在講電話的聲音,而當他換好室內拖鞋走進房,她已經掛了電話,在滑手機,看起來是在回訊息。
客廳茶几上是他就連搬家前都沒找到的茶具組,跟一泡沖好的鐵觀音。生茶暖熱的氣味在空氣裡浮沉,卻讓他的心直直下沉,只面上還要擺出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上新聞了?」李蓮英頭也沒抬,沒喊他坐,直接切入話題。
陳嘉延挑起眉,把外衣掛上玄關的衣架的動作一頓,想起前兩天IG上瘋傳著某個白目朋友以他為模板用AI生成「百大青創小開私底下竟然是」的假文宣,有意模糊焦點,含糊其詞:「呃,應該是我朋友發的梗圖吧,他們就很白癡⋯⋯」
無事不登三寶殿,李蓮英放下手機,目光如炬,沉聲道:「啥人咧佮你喋詳[2](誰在跟你閒聊)!你公司那個亂七八糟的投資案被記者踢爆,你們合作的那個老闆有三條案底,你不知道嗎?!」
噢,這個啊。真相反倒讓陳嘉延鬆了口氣,嘟噥著:「今嘛啥人沒案底(現在誰沒案底),這裡是充滿民主自由空氣的法治國家啊,出獄攏嘛閣是一尾活龍。」
「你這个口才若去做律師,早早得年薪千外萬矣,舞啥物新創,了甲規褲底屎。(你這口才如果去當律師,早就年薪幾千外了,還搞什麼新創,賠一屁股債。)」李蓮英一拍桌子,陶瓷茶杯裡的茶水也濺了出來,將淺色桌巾暈出圈圈水漬。「你還想被檢調盯上幾次?如果不是我手伸得夠長,今天你不是被人約談,是進看守所泡茶。」
「你以前不也是這樣混過來的。」而且現在也是在泡茶啊。翻了個白眼,陳嘉延腹誹。
「翼股焦矣乎?發角矣乎?(翅膀硬了?骨頭硬了是不是?)」聽他頂嘴,她冷冷盯著他看,「你生甲遮大隻、講話大聲、性地擱歹,人一看就知影你𠢕惹代誌──強驚勇,勇驚雄,雄驚無天良。七月半鴨仔,毋知死活[3],你甘毋知彼个人的案底有一條是詐騙?(你長得人高馬大、講話大聲、脾氣又差,別人一看就知道你很會惹事──強者怕勇武之士,勇武的人怕心狠手辣的人,心狠手辣的人怕喪盡天良的人。不知死活,你難道不知道那個人其中一條案底是詐騙?)還是你想去柬埔寨園區深度旅遊?」
陳嘉延自知理虧,低著頭無言半晌,又小心翼翼地問:「所以,妳今天來,單純是來罵我?」
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李蓮英神情頓時變得微妙,話音恢復了平常的音量。
「你結婚吧。」
「⋯⋯蛤?」對話題轉換的速度全無頭緒,陳嘉延立刻皺起了眉。
「揣一个人結婚啦(找一個人結婚啦)。」她慢條斯理地說:「看得出來你是愈大漢愈退步,有一个人踮身邊,至少你閣惹事的時陣,有人會曉敲電話予律師。(看得出來你長越大越退步,有一個人陪在身邊,至少你又惹事情的時候,有人會給律師打電話)。」
「妳是說找個保姆吧?猶是妳想欲抱孫啊?(還是你想要抱孫子了?)」
「你家己得是一个囡仔,生子毋是害得我?!是欲叫你揣一个講得贏你的人啦。(你自己就是個孩子,生小孩是要害我嗎?!我是叫你找一個可以說得過你的人啦。)」李蓮英冷哼一聲,擦了指甲油的手指輕敲桌面。「查埔查某凊彩你,只要壓會著你、飼會起你、閣不嫌你煩的,攏會使。結婚頭一件代誌先佮不動產過戶過去,若無另工予人騙連厝攏了了去。(是男是女隨便,只要能壓得了你、養得起你、還不嫌你煩人的,都可以。結婚第一件事就先把不動產過戶給他,要不然改天被人騙得連房子都沒得留。)」
陳嘉延張嘴想反駁,但一時說不出什麼,只得認份地又閉了起來。他媽說得有理,他們搞科技新創的常連同產業鏈上下流當皮包公司使用,若他個人能藉由姻親關係合法脫產,遇到公司不幸被查封破產的時候,未嘗不是件好事──他不抗拒結婚,只是他太知道,自己要找到「合得來的」,是阿婆生子,真拼。
見他沒有大力反對,李蓮英像是早有準備,語氣忽然輕巧起來,帶點玩味:「我熟似一寡人,甘愛佮你介紹?(我認識一些人,要幫你介紹嗎?)」
陳嘉延立刻警覺:「媒人喙,糊瘰瘰[4],妳不會要我跟什麼四、五十歲的會計師相親吧?」
「你要是娶得動我也佩服你咧。揀啊揀,揀著一个賣龍眼[5]。」李蓮英不以為然,沒再勸說,直接下了最後通牒。「最晚過年後辦桌,你有意見對象就自己找。」
在腦中高速運算一番,陳嘉延震驚不已,「哭枵⋯⋯這樣只剩下五個月了欸!妳都不怕我反而遇到愛情騙子嗎?!」
聽到這話就來氣,李蓮英蹭地起身,闊步望他面前走,走一步就用食指用力戳上他的胸口一次,像隻進入戰鬥模式的母雞,啄得陳嘉延哀哀叫:「毋成囝,講落去矣得厭氣!恁祖媽嘛想袂通,平平佮你生甲緣投緣投,為啥物你食甲三十捅歲擱無人欲嫁?你閣再放蕩落去,無某無猴,是欲等你老母摃棺柴頭諾?!(不孝子,說了就生氣!我也想不通,明明老娘把你生得也算英俊,長到三十多歲居然沒有人願意嫁給你?你要是再繼續不務正業,沒妻沒子,是要等你媽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比起置氣,他愣是從母親這番話裡聽出了一點疼惜與不甘。
李蓮英幾年來不追問,年節見他帶著婉瑩回家也無多言語,從不對他們的生活指手劃腳,甚至曾開明地說,他們往後不想住在老家也無妨。只惜他還不夠成熟,選擇了一個同樣不夠成熟到跟他走完後半生的伴侶,在白卷的基礎上,再多來自家人的加分也不可能變成滿分。
第一次是他們年少輕狂犯的錯,還沒有足夠的勇氣與肩膀擔起責任,即便萬事俱備,婉瑩終究拿掉了他們的第二個孩子。這麼說好像是她單方面的錯,那只是一個小小的受精卵,以法律術語來說,還達不到能否判定為「非死產者」的時機與基準。
只是他真的一度期待,它能如兩人之間的那些開花結果,成為一個小小的他,或她,都好。
她說,貌合神離的父母讓她無法相信婚姻,滿是傷痕的他們就算有了孩子,也不過是延續這種失敗的人格育成,何必呢?需要嗎?他們還那麼年輕,本該盡情謳歌青春,熱愛生活,享受什麼叫做真正當一個小孩。他理解她,也同意她,可她看他的眼神仍舊越來越陌生,彷彿自那個胚胎從身體摘除時,那些曾經存在的愛也一併隨血流離開了她的生命。
人生在世,所求遂願素來都是神明天大的恩惠,前世修來的福,要發生在他這樣的人身上,或許是一種對其他好好過活的老實人的不公吧?陳嘉延自嘲。
而地下情報網路如此稠密,就算李蓮英嘴上沒提,實際上哪可能不知道兩人漸行漸遠的軌道,就像此刻,她也不輕易提起他倆那段無疾而終的爛帳。異於情感外放的凡常婦道人家,靠著鐵血手腕在講求陽剛氣質的地下世界立足,她不是那種會說「我愛你」的媽媽,他也絕對不是那種她最想要的、安分守己又聽話的孩子,但在所有看似嚴厲與嫌棄地斥責裡,藏著為人母者對不被世界所愛的孩子最大的傷心。
陳嘉延擅長以笑謔反擊人們投射在他身上的憤怒及惡意,但對於赤裸得發燙的真心,他卻不曉得是該關懷,還是體面俐落地走開。便是關懷好了,他應該說什麼才是對的呢?這種連呼吸都重得令人難耐的時刻,重點是「他」、「說」,還是「對的」呢?
「哦~風塊哭,瞴敢目屎流,鳥隻佇彼哮[6]——」
輕快的手機鈴聲打破僵局,李蓮英蹙眉瞅了一眼來電顯示,看來是通不得不接的電話。
她沒掛斷電話,也沒立刻接起,定定看他,態度嚴正地再說了一次「農曆過年後,找個人結婚」,見他沒有嘻皮笑臉,她稍稍安下心來,低頭拾起沙發上的手提包和風衣,便踩著跟鞋大步往外走。沒有道別,沒有溫情的囑咐,彷彿走出那扇門,她又是那個在南方生根的勥跤[7]女強人。
陳嘉延沉默望著這一幕,朦朧地想起,年幼的他好像也是一次次這般看著她離開,在他不知道的所在搏鬥。
她的背影像是英雄片的剪影,既是父親,亦是母親,卻也好像通通都不是。
縱然那天陳嘉延無提出異議,但是要剛結束一段長達十年、周遭親友都相信已經論及婚嫁的感情的他,毅然跟另外一個人閃電結婚,且不論雙方親家是否在乎世俗眼光,要找到對此毫無芥蒂的對象,本就難如登天。
跟玩得比較好的那群兄弟提起這件事時,眾人先是一愣,而後紛紛哄堂大笑,分毫不給他半點面子。
後來,見他作勢舉起手中的牛排刀,深怕餐敘成為喋血事件,大家就算心裡偷著樂,好歹面上的幸災樂禍都收了乾淨,看似認真為他盤算,提出的主意卻是一個比一個譀[8]。最離譜的那個損友還建議他去二春婚友社報名,門檻不僅低,熬到另一方掛掉還能無償獲得遺產,少奮鬥的三十年就靠配偶多出來的歲數補足,完美。
「恁是咧哭喔!(你們是在胡說八道什麼!)」聽出他們把自己當笑話,陳嘉延勃然大怒,全然沒意會到徵詢這群大齡單身狗本就是天大的錯誤,不忘撂下狂言:「恁爸好歹也是有房有車的黃金單身漢,我就不相信愛情比麵包重要,沒有人願意嫁給我!」
「可是老大,我們都知道,你跟嫂子、咳,你跟婉瑩這麼多年⋯⋯」見他目光狠戾,好不容易冒出一點勇氣的蚊子又縮了回去,聽他不耐煩地說趕緊講,嚥了嚥口水,才繼續說:「講實在話,結婚是大代誌,就算想欲牽線,逐家嘛驚失婉瑩的禮,而且⋯⋯而且你的家境佮普通家庭較無仝,時間閣遐呢迫,對介紹對象嘛歹勢歹勢。(老實說,結婚是大事,就算願意幫你牽線,大家怕對婉瑩失禮,而且⋯⋯而且你家背景跟一般人家不太一樣,時間又那麼趕,對介紹對象也很不好意思。)」
陳嘉延洩了口氣,身子癱上椅背:「我嘛知影啊(我也知道啊)⋯⋯」
見他不掩頹喪,眾人歇了練痟話[9]的心思,熱炒店包廂外的人聲嘈雜,襯得房內的無聲震耳欲聾。
良久,陳嘉延嘆了口長長的氣,抬起眼掃視圓桌一周,復而開口拍板:「北部熟人太多了,我要回南部結婚,女的——男的也行。」
直到散席他殷勤吩咐著「若欲結婚的人冗剩再閣LINE我(如果想要結婚的人多到有剩再傳LINE給我)」時,一桌子人還在自我懷疑是不是被一晚上的重磅消息轟炸到產生幻聽,見他跨上重機、半離合催油門揚長而去,馬上圍起當時位置坐得最近的蚊子,連番逼問太子爺是想不開,還是想開了。
卻話如此,不知是否陳嘉延鋼鐵直男的形象太深植人心,到底沒人斗膽介紹男的給他,甭提自我推薦這種不要命的事。在他搬回老家的兩個月裡,斷斷續續有人分享了一些不錯的女孩資料給他,有的他不適合,有的——說的是大部分——不適合他,要不是價值觀差太多、審美不過關、看著癮頭癮頭[10]、衛生習慣差、管得比太平洋寬,就是沒有共通話題聊不到一塊兒,朋友抱怨他毛多,無異於和尚頭掠蝨母[11],他無話可說,但就算現在結婚不見得是一輩子的事,他也不想朝夕相處的人是將就來的。
在時程壓力下,他壓根兒沒法靜下心好好認識一個人,遑論培養感情,煩得嘴裡都冒了好幾個皰。
知他心煩,小名阿佑的死黨揪了好幾攤,名頭上說要迎接他光榮返鄉,卻不知他正是因為不夠光榮才必須返鄉。他性格本外向,與其悶著頭苦惱那些無解困境的茫然,夜夜笙歌更能有效紓解鬱卒[12],他當然也知道,就算沒能達成李蓮英說的,她也不會怎麼樣,可她說的正中他的自尊與根骨裡或許從未退去的賭徒基因——難道他就沒可能遇到一個、不要說是真命天女,至少是可以一起度日也不無聊的共同陣線戰友?
「你確定你這是想要結婚?太難了吧!」聽他這麼說,朋友圈裡少數結了婚的一個國中同學嗤之以鼻,以過來人的身份擺擺手。「就算有愛,當時覺得『這是最正確的選擇了』、『我一定要跟這個人在一起』,還是會失望,有時也會覺得是食飽換枵[13]才會結婚,你還說你可以跟一個不愛的人結婚?」
陳嘉延厭煩對方那種「你太天真了」的故作姿態,但他也沒覺得自己態度輕佻。反之,正因他明白來自愛的一切,或者人們對於愛近乎盲目的相信,終有一日會幻滅,所以在李蓮英提出這個主意時,他才半推半就、實則順水推舟地想要找到那個願意就此跟自己走到紅毯另一端的人。要他說,他才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光憑一些愛的空口白話就能步入禮堂的人在想什麼。
不幸中的大幸,彼時懸而未決的困境,在他們最後的聚會中迎刃而解。那是經歷大魚大肉,恣意尋樂後的一個小聚,辦在他們高中翹課時常常造訪的KTV,亦是李蓮英手下一個大哥大收山的產業。
TBC.
[1] 奢颺(tshia-iānn):大派頭、大排場。因為擺排場或派頭,過於奢華而引人注目,有負面意味。
[2] 喋詳(thi̍h-siông):多話、枝枝節節,雜七雜八的言語,且內容多是無關緊要的閒扯淡。
[3] 七月半鴨仔,毋知死活:七月半的鴨子,不知死活。七月半指農曆7月15日,也就是「中元普渡」,為臺灣民間信仰祭拜孤魂野鬼的日子。民間信仰中雞是祭神的供品,拜鬼只能用鴨子,故有此說。形容人沒有憂患意識,不知大難臨頭。
[4] 媒人喙,糊瘰瘰:媒人為了撮合男女雙方的婚姻,往往會刻意把彼此的優缺點加以誇張或隱瞞,後來的人形容某人說話不老實,就用「媒人喙」來做比喻。
[5] 揀啊揀,揀著一个賣龍眼:選來選去,最後選了個賣龍眼的小商販。形容找對象或合作夥伴時東挑西揀,最後還是挑了一個不理想的人。勸人有人可選時不要過份挑剔,以免到最後別無選擇,只能找個最不盡理想的人。
[6] 黃妃《台灣歌姬之非常女》〈風塊哭〉,二〇〇〇年。
[7] 勥跤(khiàng-kha):形容一個人精明能幹,一般用在形容女人,有貶義。
[8] 譀(hàm):虛幻的、空泛的。誇張不實的。
[9] 練痟話(liān-siáu-uē):胡說八道、隨便亂說話。 瞎扯。
[10] 癮頭(giàn-thâu):形容傻楞楞的樣子。
[11] 和尚頭掠蝨母:在理光頭的和尚頭上找蝨子。形容人緣木求魚,注定失敗。
[12] 鬱卒(ut-tsut):心中愁悶不暢快。
[13] 食飽換枵(Tsia̍h-pá uānn iau):先吃飽再把肚子搞餓。形容人徒勞無功,做沒有實質好處的事情;或用來謙稱自己所為只是消磨時間,微不足道。 引申為不該做的事卻去做、不該管的事卻去管,諷人自找麻煩,吃飽撐著沒事幹。
〖作者的話〗
寫母子對手戲時,恰巧正步入五月,讓我亟欲想在有著母親節的這個月份發出來。李蓮英離開的那一幕沒想要特想要著墨的點,只是像最後那句「她的背影像是英雄片的剪影,既是父親,亦是母親,卻也好像通通都不是」,讓我想要把那個剪影用文字化留下來。
朋友說,比起文學影劇作品,或者大家想像中溫柔婉約、勤儉持家的母親,其實他反而更常聽到像是李蓮英這樣子的母親。實際上,我也這麼覺得,但不知為何那種溫婉母親形象好像深根在各種討論或文學之中,一如私人轎車廣告,總要營造出一家四口的美好氛圍,似乎是種制約式的集體幻覺。
文中另一個(或半個?)母親,婉瑩,也是個很有意思的角色,以陳嘉延的視角敘述看來有些缺乏責任感,但或許此時處於那個年紀的人都有同樣的焦慮,選擇成為母親這個社會角色要犧牲的太多,遑論我們都從未好好當過一個孩子,何德何能養育其他孩子呢?
母親節快不快樂,或許是身為人母,本就有快樂與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