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個聖誕節過後的週五夜晚,我的伴侶帶了一個陌生的保冷袋回家,他叮囑我要趕快把裡面的食材放入冷凍庫,「這是我同事送給我的台灣食物,他女友嫂嫂是台灣人,住在瑞士,在聖誕節的時候把這個伴手禮帶來義大利,他們收下之後很傻眼,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輾轉了好幾手的台灣食物到底是什麼?我和伴侶都很好奇。謎底揭曉,果然來自台灣,理應要冷藏(但已經被冷凍)的竹筍以及醃漬香魚,包裝上面幾乎全部都是親切的繁體中文,難怪收到禮物的義大利人很困擾,趕緊又轉送出去。
不過,有一排數字,不分國籍的每一個人應該都看得懂,製造日期。收到來自台灣的過期食物該怎麼辦
筍子已經過期三個月,香魚更久,過期了八個月。換言之,那位住在瑞士的台灣人妻很可能是在一年前左右自己返台(或是有親友到訪)的時候、取得了這些食材,然後就一直塞在自己的冰箱裡面(而且到底該冷藏與冷凍也搞不清楚),到了聖誕節家族團聚的前夕,趕緊撈出來放入保冷袋,從瑞士帶到了義大利當成禮物相贈。
想必她一定很匆忙,不然一定會注意到早已過期的製造日期,以及外包裝除了bamboo與sweet fish之外、幾乎沒有義大利人能夠看懂的任何文字。當然,如果她故意要拿過期食物給姻親,那就另當別論,這種可能性應該極低(吧)?
而這樣的匆忙還有另外一個深層意涵,這是為了因應節日聚會的行禮如儀,純粹為了盡義務的敷衍形式,所以根本沒有心思與時間發現食品過期、收受者根本無法憑藉包裝說明文字進行料理。而收受者立刻轉贈給我們,似乎把它當成了燙手山芋,也沒有心思注意到食品已經過期(許久)。
送禮已經成了商人賺錢的催眠公式
換言之,聖誕節成了一個有壓力、不管內容物到底是什麼、一定得想辦法生出物件互相交換的荒唐儀式;而不是思索自己與對方這一年(或多年)的互動、藉此想像對方可能需要或是喜歡什麼,讓摯愛的親友能夠在收下禮物的那一刻發出真心驚嘆的禮物。也許,如許荒唐的不只是聖誕節,還包括了情人節、母親節、父親節、亞洲的農曆新年、各式各樣的紀念日。
消費成了現代人應盡的社會義務,商人的洗腦策略果然非常成功。
好,盯著這些已經過期好幾個月、而且不知道是否(很可能沒有)妥善保存的食材,該怎麼辦呢?換作是平常,我一定直接扔了,不過,這些東西來自遙遠的地方(嚴重碳足跡),而且是家鄉,意義當然不一樣,一想到台灣筍農的勞動,養殖業的辛苦照護,我覺得實在不該也不忍丟棄,決定還是認真烹煮。
過期食物發揮最後剩餘價值
濕答答的冰筍放入沸水滾了一下,仔細切片佐以細蔥與香菇碎末,不論是長相與口感都遠超過及格分數,所以還能拍照傳給我伴侶的同事,證明我們的確把贈禮變成了菜餚;至於香魚,就真的無法善終收場了,重醃漬的鹹度讓我伴侶完全無法忍受,我只好把魚剁碎當成拌料,為了要掩蓋並不是那麼美好的過期醬料氣味,還得加上大量的細碎蕃茄洋蔥與羅勒葉。
過期好幾個月的鮮筍與醃漬香魚,全都進入我與伴侶的肚內,而且沒有任何後遺症(至少短時間之內看不出來)。我們衷心希望,收到過期(而且大家都不要)的食材,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