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完結篇1)
〈終於要結婚了〉
經過多方討論,婚禮的方式最後還是決定依傳統來進行:迎娶、宴客兩地跑,宜蘭是男方的主場,歸寧則在台中我的家這邊辦。雙方家長也都算客氣,雖然細節來來回回合了好幾次,但還算順利。日期嘛,也是翻了好多次農民曆,討論好久,最後定在7月13日。
一個很普通的平日,不是什麼大喜之日、也沒有什麼天赦良辰。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每次被問「你們結婚幾年了?」「是哪一天結婚的啊?」我總要想一下。
是的,這就是那個我老是會忘記的結婚紀念日。但,這天就算再普通,對我來說,卻是人生的分水嶺──從戀人,變成家人。
〈婚禮還沒開始,戰火已經開打〉
光是討論婚禮的細節,就已經爭議不斷。那陣子我才終於懂,為什麼人家說**「結婚過程,是一對情侶最大的考驗」**。只是沒想到,我的考驗對象,並不是無尾熊,而是——我媽。
其實無尾熊一直都很隨和,對結婚的事他只說:「妳喜歡就好,反正我人出現就可以。」但我媽就不一樣了,她有她的堅持、有她認為該有的儀式感,還有她那套來自親戚朋友圈裡聽來的「標準流程」。
從要不要請禮車、要幾桌、迎娶流程怎麼走、聘金包多少紅包──樣樣都可以吵。她會一邊說:「就簡單就好啦!」但轉頭又補一句:「不過這種事還是不能太馬虎,免得被親戚說嘴。」我聽得頭都大了。
很多時候我覺得我們像兩條平行線,一邊是我想低調簡單的婚禮,一邊是她想讓人「看得過去」的場面。那段時間,說是籌備婚禮,其實更像是在談一場持久戰。
〈婚禮前的攻防戰之一:喜餅與嫁妝〉
第一場戰火,是從喜餅開始的。
我媽堅持一定要訂中式大餅,還要指定從苗栗最知名的餅店買,理由很簡單——「我們那邊的親戚都吃這個,才有面子。」可是現在誰還在吃大餅啊?年輕人根本不喜歡,送了還不是放到發霉?
我們母女在客廳裡據理力爭,她一句「要有禮數」,我一句「這是時代不同」。最後的折衷方案是——她的親戚朋友送中式,我們的朋友送西式,變成雙軌制喜餅政策。雖然麻煩,但至少各有交代。
結果沒想到,這只是開場白。
接下來是嫁妝。
本來我們早就講好,婚後自己慢慢買房、再添傢俱就好,迎娶那天的東西只是象徵性地「意思一下」。但我媽不這麼想,她認真到一種程度,覺得古禮有什麼就要帶什麼,不然會被人說閒話。
於是她開始採購起床單、枕頭、行李箱、大小臉盆,甚至還包括什麼洗臉巾、牙刷牙杯——她一邊買一邊唸:「這些都不能少!不然會被說沒規矩!」
我聽得頭皮發麻,彷彿不是要嫁人,是要出征……
〈婚禮前的攻防戰之二:痰盆、尿盆與神秘的蓮蕉〉
我以為喜餅、嫁妝已經夠誇張了,沒想到還有更精彩的——
那天我媽提著一大袋紅色塑膠製品回來,裡面有痰盆、尿盆,我一看差點沒昏倒,馬上炸開:
「現在誰還帶這個啦!?現代人結婚,哪有人在用尿盆痰盆當嫁妝?」
媽媽很淡定地說:「那是禮數,不能少!我們當年都有帶,輪到你當然也要有。」
我快瘋了:「可是我們又不是真的要用它啊!」
媽媽:「擺著就好,象徵、象徵!」
我氣得不想說話,偏偏她還不只買這些。後來又說迎娶時要準備蓮蕉。
當媽媽說:「蓮蕉一定要帶喔,這是傳統!」
我滿臉問號:「那是香蕉還是蓮藕?還是……我字打錯?」
結果查了半天,才知道蓮蕉居然是一種植物,樣子還真的長得像小芭蕉,但其實是芭蕉科的某種植物。重點是,它代表「連生貴子」,所以古禮上要在嫁妝裡放上一株。
我忍不住問媽媽:「可是我們也沒打算那麼快生欸……」
媽媽瞪我一眼:「話不能這樣講啦!這是福氣,懂嗎?禮數不能少!」
就這樣,我的嫁妝裡就多了一株從市場買來的奇妙植物,還特地用紅布包著,看起來像是什麼寶貝一樣。這些傳統習俗真的讓我又好笑又頭大——但或許也正是這些「麻煩的小東西」,讓那場婚禮多了很多我們後來會笑著回憶的細節。
〈嫁到北部的女孩,習俗大不同〉
我才知道,原來中部人嫁女兒時,頭上要蓋的是「米蒒」。
那是一種用白米蒿編成的圓形網狀物,象徵女子的清白和端莊。
但無尾熊家在宜蘭,那裡的習俗卻是用「雨傘」蓋頭。
我一聽差點沒跳起來:「雨傘?那不是說……新娘已經懷孕了嗎?」
媽媽果然火速反應:「不行!這個一定要改掉!」
於是「雨傘」變成「米蒒」,宜蘭習俗改成中部的方式。雖然有些堅持,但我知道這是媽媽給我的一份保護與面子。
宜蘭真的太遠了,想到婚禮當天一早還要從台中出發,實在不可能。最後我們決定,乾脆前一天就提前上去,住在無尾熊家附近的民宿,從那裡直接出嫁。
於是,車上塞滿了媽媽精心準備的嫁妝,什麼床單、行李箱、大小盆……連我最不能理解的痰盆跟尿盆也沒缺。後車廂擠得滿滿的,像搬家一樣,還真的是「嫁女兒像辦喜事,也像出征」。
小美、富哥還有阿華也陪我一起北上。他們三個一上車就開始七嘴八舌,氣氛倒是很輕鬆。但問題來了——小美跟阿華都是屬虎的。媽媽一聽馬上說:「虎不能進新房啦!」
我也只能苦笑點頭,只好臨時再找表妹幫忙,擔任伴娘兼進房見證人。還好她答應得爽快,也讓我心安不少。
民宿不大,但乾淨整潔。那天晚上,我坐在床邊,看著帶來的紅色嫁妝袋,聽著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心裡突然很靜。
明天,我就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