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克多自操持這份獵海的行當,至今已是十五個寒暑。歲月如刀,在他粗獷的臉龐上刻下道道飽經風霜的印記。深海的險惡他早已習以為常,曾無數次潛入那幽暗的領域,獵殺過無數兇猛絕倫的A級深海巨獸。然而,近幾年來,他那潛伏已久的廢癆卻日益嚴重,咳嗽聲如同破舊的風箱。是時候了,這位身經百戰的老獵手,也該放下手中的利刃,回到溫暖的港灣。
最終,博克多那顆飽經滄桑的心,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熾熱火焰。他做出了職業生涯中最為瘋狂,也最為壯烈的決定——挑戰那傳說中SSS級的深海魔龍埃吉爾。那如同深淵主宰般的恐怖存在,是所有獵海人心底最深的畏懼,也是他們夢寐以求,欲攀登的至高巔峰。
為了這場生命的最終遠征,整個小隊上下無不繃緊神經,如同拉滿的弓弦,進入了最高警戒狀態。那些曾染血立功的兵器,被仔細地打磨,直至寒光凜冽;深海中賴以生存的精密儀器,更是被反覆檢測;隊員們更是如同苦行僧般,廢寢忘食地錘鍊著各自的技藝。
他們根據古老的史料和殘破的海圖,仔細追索著埃吉爾那如同鬼魅般的活動蹤跡,最終將目標鎖定在了太平洋深處的馬里亞納海溝。那裡,是被世人稱為「挑戰者深淵」的禁忌之地,深度近乎一萬一千公尺,難以想像的水壓高達一千一百個大氣壓。僅僅是適應那裡的極端環境,對於任何生物而言,都是一種難以逾越的挑戰,更遑論是去挑戰那稱霸海洋的王者。這是一場以生命為賭注的豪賭,而博克多和他的團隊,已然決意踏上這條不歸之路。
團隊仔細推敲著古老的文獻記載,精確地推算出了深海魔龍埃吉爾十年一度的捕食週期。在捕食期,這頭恐怖的巨獸將會離開它位於馬里亞納海溝深處的巢穴,浮出水面,在太平洋的黑潮周邊巡弋覓食。這對於博克多他們而言,無疑是天賜良機,至少在這個時間點,他們無需直接面對那深淵地型的嚴峻考驗,以及那難以想像的恐怖水壓。
為了這次獵龍行動,團隊可謂是傾盡所有,準備了足以捕獲藍鯨的特製巨網,網繩粗壯如巨蟒;他們還打造了能洞穿埃吉爾堅硬鱗甲的破城炮;更有能瞬間釋放高達一千伏特電流的電槍。所有的準備,都指向一個目標——獵殺深海魔龍埃吉爾。狩獵海下王者的日子終於來臨,潛艦悄無聲息地潛行至黑潮周邊的海域,如同潛伏的巨獸,靜靜等待獵物的出現。海面出奇的寧靜,往日應有的洋流喧囂與生機勃勃的景象全然不見,彷彿整個海洋都在屏息以待。過度的靜謐,反而如同無形的重壓,在林濤的心頭籠罩了一層揮之不去的不祥預感。
第四篇:魔龍的怒吼 - 訣別與新生
突然,聲納儀尖銳地劃破了寂靜,回聲波清晰地捕捉到了目標的蹤跡——就在十海里之外!那是一道令人震撼的巨大身影,通體覆蓋著如同月光般冰冷的銀色鱗甲,體型之龐大,至少是三頭鯨鯊加起來的程度,身軀的長度幾乎有半艘潛艦之巨!牠的巨口緩緩張開,如同深不可測的漩渦,貪婪地吞噬著周遭的一切海洋生物。所有人都被眼前所見的恐怖景象深深震撼,一股難以言喻的膽寒與驚恐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席捲全身。面對如此絕對的王者,先前所做的任何準備都顯得那般渺小與無力。
博克多那張佈滿皺紋的臉龐,此刻卻顯得異常堅毅。他環顧著身旁的隊員,聲音低沉而充滿決絕:「現在要撤退,老夫絕不阻攔。留下之人,將與老夫一同完成這項壯烈的偉業!無論成敗,此舉都將永載史冊!」艦艙之內,一片寂靜,卻又彷彿有無聲的火焰在眾人的胸膛中熊熊燃燒。沒有人選擇退縮,眼神中是一種狂熱的決絕與對船長近乎盲目的信任。
夜色已深,林濤卻被一通緊急呼叫喚醒,走向船長室。博克多頭戴船長帽,眼神銳利,正擦拭魚叉。他遞給林濤一杯萊姆酒,開始講述年輕時的故事,時而豪邁,時而低沉。不知不覺至午夜,林濤帶著醉意告別,手中多了博克多厚重的討海筆記。
翌日清晨,林濤依舊沉眠。博克多卻已起身,召集除了林濤外的所有隊員。眾人默默穿戴裝備,深吸海水,潛入幽暗海洋。他們心照不宣,將林濤刻意遺忘在潛艦內。這是一場老獵手的最終挑戰,不該牽連年輕生命。
埃吉爾正悠然進食,海水染紅。一枚破城炮呼嘯而至,撞擊在牠堅硬鱗甲上,打斷了進食。怒火中燒的埃吉爾扇形魚鰭猛拍,捲起三層樓高的滔天巨浪,瞬間吞沒了博克多。眾人死命掙扎逃脫,迅速重新佈陣,巨網罩向埃吉爾,電擊槍發出嘶鳴,射出電弧。然而,除了焦黑痕跡,一切徒勞。魔龍仰天發出震天咆哮,天色驟變!厚重烏雲吞噬天空,狂風肆虐海面,雷電交加,以埃吉爾為中心形成駭人風暴。
即便遠在風暴中心三十海里外,載著醉夢中林濤的潛艦也未能倖免。狂暴海浪猛烈拍打,劇烈顛簸。警報聲將林濤從昏沉拉回現實。他掙扎起身,發現身旁有李旬的海圖、吳用的網槍、劉銘的匕首,以及一封被海水浸濕、沾染血跡的信。強烈不安瞬間淹沒了他。
他顫抖著展開信箋,是博克多蒼勁的字跡:「當你翻看這封信時,我想潛艦已按自動歸航設定返回涅普頓。我及船員恐怕已葬身深海魔龍埃吉爾統治的深淵。你無需自責,那杯酒我特意放了安眠藥。不希望你這年輕生命跟著我踏上有去無回的絕路。總要有值得託付的人,將我們的成就帶回城市。」「鮫人職業生涯短暫,把握青春達成夢想。我一生經驗記在筆記裡,希望能助你。我的學徒,林濤,勿念。」
數行字如同千斤巨石壓在他心頭,撕心裂肺。他緊攥信,眼眶模糊。他明白了,那杯酒、那筆記,是老船長最後的溫柔與沉重託付。他被留下,而船長與夥伴永遠留在冰冷深海。悲痛與茫然將他吞噬。
命運不容他沉溺悲痛。更加駭人危機驟降!狂暴海浪撕裂潛艦艙壁,冰冷海水倒灌。潛艦急速失壓,耳膜劇痛,空淨系統停擺。頭頂萬米海壓,隨時將他碾碎。逃生!他必須立刻逃離!他奮力掙扎,破水而出,重返狂暴海面。置身於怒龍般狂風巨浪,他不敢猶豫,竭盡所能催動鮫人潛能,強壯尾鰭在波濤中尋找生機。他必須活下去,為了逝去的生命,為了沉甸甸的託付。他如同精疲力竭的遊魚,在怒濤中奮力划動,肌肉哀鳴,冰冷海水吞噬體溫與意識。最終,疲憊將他拖入黑暗,身軀如同斷線風箏,隨著洋流,漫無目的地漂浮而去。周遭只有狂風、巨浪與無邊冰冷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