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打了電話來找我。
時間像是沒動過一樣，還是那台熟悉的位置，
還是同樣的隊伍、同樣的畫面。
濃濃的泡麵味從後方傳來，
店內的音響正在播著周杰倫的《暗號》，
耳邊混著鍵盤啪啪啪的聲音。
冷氣有點強，卻總會飄來麥當勞的味道——
可能是誰偷偷帶進來。
但這裡，對我來說就是放鬆的地方。
沒人催、沒人管，只有遊戲、耳機，
還有像戰友一樣的那群人。
「欸，曜辰。」
小胖推了我一把。
「我女朋友剛剛在ICQ敲我說——
她姊姊說想要你的電話欸。」
我盯著螢幕，滑鼠點個不停，
反射性地回：
「蛤？喔……那你幫我給她吧。我大概九點會回家。」
沒多想。
也沒感覺什麼。
大腦還停留在剛剛輸掉的那場對戰裡。
那時我才高一。
我們沒有手機，沒有Messenger，連簡訊都得花錢的年代。
朋友之間的聯絡靠的是室內電話，
約定都靠嘴巴說清楚，時間、地點——不能搞錯。
晚上回到家，我早就把白天的事忘光。
整個人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吃著餅乾耍廢，天花板上的風扇轉得很慢。
忽然，電話響了。
是客廳的那台有線電話，灰色的，按鍵有點黏黏的那種。
我抓起話筒，一如往常地說：
「喂~~我爸不在家喔！」
家裡經常有人打來找我爸談生意，
這句話我已經講成反射。
但這次——
「喂…請問……林曜辰在家嗎？」
一個女生的聲音，有點熟悉，也有點緊張。
我握著話筒，頓了一秒：
「呃……我是。妳是？」
「我是語晴啦！吼～嚇死我了，
還以為打錯電話，哈哈！」
那聲「我是語晴啦」，
像突然灑下來的陽光，讓我腦袋空了好幾秒。
我沒忍住，笑了一聲：
「噗ㄘ。」
「我請我妹要了你的聯絡方式，你不介意吧？」
「不會啊……其實那天準備要離開時，
我也想要妳的……只是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唉唷～哈哈，我們這麼有默契喔？」
我們就這樣開始聊。
從學校到星座，從姊姊妹妹到爸媽會不會唸人，什麼都聊。
好像透過這些瑣碎的問題，我們能多靠近一點點。
「女兒該睡了喔！」
電話那頭傳來年長男人的聲音。
「我爸叫我了，我得掛電話了。」
語晴語氣裡有些小小的失落。
我趕緊說：
「語晴，後天週日你有空嗎？」
「有啊，怎麼了？」
「世貿有動漫展……網咖有送票，
我想說……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電話那頭靜了一下，然後聽到她忍不住的笑聲。
「你知道嗎？我從來沒去過動漫展耶！
好啊好啊，我想去～」
「那……就約週日早上九點，
世貿動漫展大門入口。你……不要爽約喔。」
「嗯，好啊，那我們就約定了。」
那通電話結束時，我坐在電話旁愣了一會。
電話沒聲音了，電視還開著，
但我腦袋像被什麼裝滿了。
好像，這一通電話，
讓我和她的故事，正式接通了。
她說「我們這麼有默契喔」，我心跳卻開始亂了節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