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流行My body is a temple(我的身體是座宮殿),我也滿同意這句話的:
我的身體是宮殿,大清不能亡,胃不能寒。身體裡面住著一位腐儒,拒絕革新,屏除刺激,恪守陳規。任何一點寒氣或過激的食物,都會逼腐儒原地下跪,叩頭大喊陛下萬萬不可啊!成何體統啊!從食道到大腸,前胸到後背,腐儒為了名節結黨發疼。雖說我是身體的主宰,但大概是既被大臣把持朝政、又被外戚夾殺的無能皇帝。朕知道了,也只能知道,沒有實權的皇帝除了無奈擺手,還能做什麼。
不就點春風嗎,微風吹拂,不到入骨只是入胃。春夏之際的天氣難以捉摸,看著路上輕薄的洋裝,我也想是一抹鮮豔,包裹於隨風飄揚的陽光中。沒想著我只是風乾臘腸,包著紙袋入味。櫻花已隨落花凋零,紫藤也淹沒於藤蔓新葉之中。鬱鬱蔥蔥,是青草味的佐料,但是痛起來只覺得一股菜腥味,我就是一根不新鮮的芹菜,無法清脆的折斷,撇頭殘喘躺在床上續命,與外頭明媚的陽光形成反差,這陰與陽的平衡中為什麼我就得是陰虛,有的時候還是會小小埋怨一下。
過了三十歲之後,某天初夏,我在台北醒來。其實更準確的是,早上五點躺在床上痛醒,胃的上方陣陣抓皺的痛。從小胃腸脆弱的我剛開始不以為意,胃脹氣胃發炎是家常便飯,原本想說翻個身繼續睡,但是以往自己消失的疼痛卻沒有減輕的意思,有點猶豫要不要去急診。後來在睡夢之間,先吃個止痛藥擋看看(胃痛吃止痛藥是錯誤示範,大家不要學),吞了藥之後不知不覺又睡著了。
醒來之後好了很多,剛好當天有跟我的中醫有約,順便問了今天早上的胃痛是怎麼回事,師傅推了一下,太寒了喔,冰的吃太多了。
初夏的台北跟個蒸籠一樣,在樹上大叫的蟬就好像我內心的吶喊。我平常就不吃冰的,連冰的飲料都不喝,是在開什麼玩笑,唧唧唧唧唧唧--------跟中醫一起抽絲剝繭,罪魁禍首不只一個,但是食物方面,大概是上個禮拜嘴饞吃的半杯義式冰淇淋,跟因為天氣太熱吃不下飯,所以準備的生菜沙拉。
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生菜沙拉也不行?不知道該說是陰錯陽差還是天時地利人和,急急如律律令,我可憐的胃只能接招,被生冷的葉菜、涼水還有冷氣的連擊,在貧瘠的極寒之地受罰,跪著接受生菜打的三十大板,皮開肉綻,代替月亮懲罰胃。到底多荒謬?吃根草也天打雷劈?
但是這只是不甘的胃的第一次激烈抗議。從此之後,只要腿吹到風、吃生冷的食物、喝杯小酒,雖然當下不一定會有立刻的反應,但其實都記在帳上,約莫累積一個禮拜之後發作。躺在床上連想要起身都會痛,邊不舒服邊咒罵自己造孽,孽障都從身上像蘑菇一樣長出來。越任性不管身體健康,病灶扎根越深。
蘑菇蘑菇,長在身體的角落。蘑菇蘑菇,胸椎冒出頭。蘑菇蘑菇,波特貝羅開傘,孢子開枝散葉佈滿全身。小蘑菇海蔓延,不受重視的殿堂倒塌即為失去一切的末日,因為從此沒有以後。
我總覺得我的個性深受身體健康影響,敏感的臟器提醒事事皆須謹小慎微,也因此容易裹足不前。甚至是日常穿搭,我是個以台灣標準來說,有點喜歡奇裝異服的女生,特別是在這種季節交接之際,很愛穿長襪。無論是長筒襪,到膝上襪,都是穿裙子、短褲不著涼的折衷。

可愛的短上衣、算了吧。露胸口的細肩帶背心、算了吧。辣妹短褲短裙、下輩子吧。性感暴露跟我之間,有我的痛覺神經拆散我們。即使如此,最困擾的莫過於胃痛的時候肚子餓,又餓又痛,TO EAT OR NOT EAT,這周又是白飯的一周,周而復始萬象更新,我的胃又回到了我的亞洲原點,米食養大的南方的孩子疼痛之時只能爬回自己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