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靠夭喔,太陽都掛在頭頂了,是看殺小日出喔!」彭允文尖酸刻薄的語氣已經點破這趟旅程的荒謬性。
這種情況下,你可以閉上你他媽的鳥嘴,真的──天明在心裡埋怨,一邊用手臂拭去滿額頭的汗水。「欸?還不是那個、那個誰──走太慢?」
「幹,就某人腿短咩?」走在身後的允文輕輕推了說話者的腦袋。
「幹你娘咧,又我?」佩軒用力把他的手撥開。
「呼……呼……還不……呼……都你推薦什麼『特別路線』──啊就塞在車陣中,要怎麼快?」思亞也跟著抱怨,「還說什麼『車子可以一路抵達──』靠夭啦最後還是要去停車場改走路上山──嗚嗚,亞亞被騙了,這下要變大象腿了QQ──」
「屁咧我明明就有事先講都沒在看行程表。還有,妳不只是腿粗,妳整隻都很大隻,這頭肥肥胖胖的乳牛。幹妳娘咧我明明就開很快──還不是某人,拖到上路時間,在房間睡死了叫都叫不醒──不是已經叫妳早點休息,講不聽?」
「欸哪有──那、那個最後一個沖澡的那個──欸不講一下喔?誰要你出發前才在那邊洗澡?」
默默走在後面的張天明莫名其妙中槍;亦不甘示弱回道:
「妳妳、妳──東西都不先收好,最後才在問其他房間的人有沒有看到妳的東西──需不需要先檢討自己?」
「唉呀──」
連共犯都這樣指責自己,思亞壓不住脾氣回嘴:
「嘖──阿明,你敢跟亞亞馬麻頂嘴?活膩了是不是?」
「呶呶呶呶──」「呶呶呶呶──」
「好了啦,你們都不要吵──你們最拖。就我第一個到車庫報到。」
周佩軒沒有說錯。
她的確是第一個就在允文房間樓下的車庫待命的。
天明沖完澡並整理完行李,發覺時間仍充裕,卻不忍心打擾熟睡的室友。
他打算先去確認其餘三個人的狀況──回過頭來再叫醒人家。
一到那,他就看到佩軒一派輕鬆,用手機邊看影片,邊扭動身體像是在練舞。
他很好奇樓上的狀況。
佩軒只回答:陳思亞很慌張,在樓上東翻西找,好像有東西不見了,並叫張天明也回他房間找。
原想追問「有看到那兩個人哪裡怪怪的嗎?」但佩軒甩手打發他走,便沒機會確認。
上山路之後,佩軒渾身放鬆地入睡,就像什麼煩惱都煙消雲散。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心情變得十分開朗。
這下令天明更加好奇,在佩軒抵達樓下車庫的時候,到底看到什麼:樓上那兩人是真的享受一段肉體歡愉──一場國中同學跟國中同學之間無傷大雅的友誼賽──抑或,中途發生了什麼突發狀況,打斷兩人的交誼?
除那兩人之外,恐怕只剩第一目擊者佩軒知情了。
此時此刻,神情輕鬆的佩軒應該是全隊中最能享受這趟旅程的成員。
「簡單來說:在座的各位都在拖時間,都是雞巴人,都給我惦惦。」
「哇哩駛恁祖祖,周同學,我他媽還沒抱怨妳──妳他媽自己來討罵?說車上都不睡。結果咧?妳他媽一上車就他媽睡死?──」「哪有『一上車』──雞巴咧幹,我有ㄍㄧㄥ到山路好不好──」「還是他媽睡死──妳媽的坐副駕還睡死──那不還好拎北全程清醒,才把妳整車小王八蛋安好無缺『車』上山──幹妳老母──」「厚!說好『公堂之上不許提老母──』」「『我還提妳老母的老母──』」「幹你祖嬤彭允文──」「姦汝開基祖周珮瑄──」
滿頭大汗的曉雯被他們幾個吵到沒心情抬槓,索性用手指頭塞住耳朵,隨便他們幾個互相怪罪。
看他們互飆髒話,天明忍不住笑出聲;心中想著:這是他人生第一次,跟朋友──一群國中死黨──到阿里山看日出(雖然太陽都快抵達穹頂;這時間,也看不到著名的雲海了。)
但,他覺得,上山的路上,這夥人互相問候彼此的長輩、先祖,引來不少人的側目──不分年齡:有老伙仔在那邊指指點點,有全家四口的父母要小朋友不要學,有應該是YouTuber拿Go Expert在拍,之後會被剪進片尾花絮──這齣鬧劇已經讓這趟旅行值回票價了。
有沒有看到日出、到底重不重要?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這些問題大概會在往後幾年間慢慢發酵。
現在他只知道:這次體驗將成為他一生的寶藏。
(下一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