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釋魂於鋒芒
「看清楚我的動作」
柚子緩緩舉起右手，手中不知何時已多出一把細長長劍。她左手抬起，食中指輕點劍脊，接著向尖端滑過去，動作如同點墨入紙，既輕巧又帶著某種凝神聚意的儀式感。下一瞬，劍身迸出一抹冷冽的藍焰——火光驟然躍動，卻在一秒未滿的剎那間悄然熄滅，彷彿從未出現。
羅傑瓦里一臉錯愕：「……剛才那是？」
柚子淡淡一笑，側頭提醒：「對著我，再啟動一次『迴向之眼』。」
羅傑依言而行，緩緩劃出圓弧，輕點識門。這一次，他瞪大雙眼。
那道藍焰——並未熄滅。它仍靜靜燃燒在柚子的劍上，只是若非使用「迴向之眼」，根本無從察覺。
「這招是……」他忍不住問。
柚子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莊嚴：「『釋魂』。只有當你的武器或雙手燃起藍色火焰，擊中的敵人才能真正完成迴向。否則，他們只是被打倒，靈魂依舊困在那個世界裡。」
羅傑望著那道看似簡單的點燃動作，內心卻湧起一股莫名壓力——這份力量的真義，遠比外在華麗來得深沉。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腦中閃過昨夜反覆練習「迴向之眼」時的失敗畫面，不禁露出一絲遲疑。
柚子看穿他的心思，語氣不緊不慢地說：「這的確只是個簡單的預備動作。但那道火焰，能夠燃燒多久，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握住一把炙熱的武器——並且不被它燒傷。」
羅傑瓦里垂下眼，暗自苦笑。
——果然，沒有一件事會簡單到讓人掉以輕心。
「輪到你了。」柚子將手中的長劍收入腰間，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期待，「我剛才說過，所有武器都能灌注能量，你的訊風刺也不例外。」
「好。」羅傑瓦里點頭，將訊風刺取出。
他回想柚子剛才的動作，左手食中指尖在矛身輕點，並向獸骨方向滑去。動作並不複雜，幾乎模仿得一模一樣。
然而就在藍焰浮現的一瞬，他猛地低呼：「啊——！」
訊風刺像是剛從火爐中取出，滾燙得讓他反射性地幾乎脫手。
柚子挑眉一笑：「不錯，就是這樣。這代表你成功了。」
「……成功了？」羅傑瓦里看著被拋在地上那燃起藍焰的訊風刺，滿臉狐疑。
「只是你還握不住這顆燙手山芋罷了，」柚子語氣懶散地補充，「它不會燒傷你，不用怕。你看看你的手掌。」
羅傑低頭，仔細端詳右手。除了因握緊武器而留下的深紅壓痕，竟無絲毫灼傷。
「明白了嗎？這藍焰本身不具傷害性，真正讓人難受的是它內在的熱度——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炙熱。若你能忍住這份灼燙兩刻的時間，就能真正駕馭釋魂之力。」
她退後一步，拍了拍身旁的璃紗肩膀：「接下來就交給他了。我們不要打擾。」
說罷，兩人靜靜走向廣場邊緣。
璃紗邊走邊問：「這種訓練……不會消耗過多魔力嗎？」
「會，但這片神殿週邊藏著一道古老結界，能自然回復牽魂者的魔力值。」柚子語帶輕快地回答，「所以他要握住一整天也行，前提是他做得到。」
璃紗沒再說話，只是回頭望了一眼廣場中央那個緊握訊風刺的身影，眼中浮現一絲難得的柔光。
時間緩慢流逝。
羅傑瓦里站在原地，一次又一次地將訊風刺燃起藍焰，卻一次又一次被熱度逼得鬆手。
他嘗試改變握法、調整呼吸，甚至試圖將專注力轉移到身體以外的空間，卻仍舊無法超過五秒。
午時將至，陽光自雲層灑落在神殿石磚上，他氣喘吁吁地跪坐在地，額角滿是汗珠。
「我這副窩囊樣算什麼……」他咬牙自語，眼神浮現一絲不甘，「既然是隱藏職業，就一定有它困難的地方。再難，我也要克服！」
咬牙站起，他再次舉起訊風刺，這次不急不躁，只閉眼靜感那灼熱的流動。
炙熱仍在，但他不再排斥它，而是試著與那份灼燒共處。像是和自己的恐懼對視，與內心的退縮正面交鋒。
十秒，二十秒……
訊風刺在他掌中微微顫動，像是在試探他的決心。而他，沒有退縮。
一刻……
「呼……」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睜開雙眼。
兩刻……
「這一次……不再放手。」
遠處的璃紗靜靜望著這一幕，輕聲自語：「嗯，天命果然沒看錯人。」
日影斜斜地拉長了身影，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了黃昏。
而羅傑瓦里，依然站在那片空地上，雙手緊握那燃燒著藍焰的訊風刺，任由火光映照在他汗濕的額頭與堅定的雙眼之中——他的修行，才正要開始。
忽然，一道熟悉的空氣震動在身後微微蕩開，柚子與璃紗的身影悄然浮現。
「這根短矛握得挺久的嘛。」柚子語氣輕鬆，語尾還帶著一點調侃。
羅傑瓦里這次沒有被突如其來的現身嚇到，只是點了點頭，呼吸依舊平穩：「感覺已經掌握到訣竅了。希望換作其他武器時，也能一樣順手。」
柚子眼神一亮，隨即語速一轉：「那我們再去一次昨晚那片森林吧。這次，你試著真正迴向那些你能看見的野獸。」
話音剛落，還未等羅傑點頭，三道身影便被空間波動吞沒，下一秒，他們已然出現在熟悉的林地。
林間風聲如昨，遠處的草叢中，幾隻模樣怪異的野獸正緩慢移動——兔子、穿山甲、鼴鼠，再度回到了羅傑瓦里的視野中。
「雖然我們都知道，眼前這些傢伙都還沒迴向過，」柚子側過頭說道，「但我希望你，還是照規矩來——攻擊前先啟動『迴向之眼』。」
「明白。」羅傑瓦里點頭回應。
他深吸一口氣，左手劃出圓弧，右手握著訊風刺，輕輕點在圓心。熟悉的熱流再次襲上臉龐，而那些野獸的雙眼也在瞬間燃起紅色火焰。
接著，他左手食指輕觸訊風刺刃身，藍色火焰自矛身竄起，在林間亮出一抹靜謐而冷峻的光芒。
「去吧。」柚子語氣一轉，眼中閃過一絲鼓勵，「趁火焰還未熄滅，讓牠們解脫束縛。」
羅傑瓦里毫不猶豫地衝了出去，步伐穩健，訊風刺在空中劃出簡潔的軌跡。第一隻兔形野獸在刃尖觸及的瞬間，沒有掙扎，也沒有血濺，只是悄然化為一縷淡青色的煙霧，飄散於風中。
第二隻，第三隻……他動作如行雲流水，每一擊都準確而溫柔。
正當他準備轉向穿山甲野獸群，身後傳來柚子的制止聲：「等等！你先看看你手上的短矛。」
羅傑一愣，低頭一看，藍色火焰仍在燃燒，但矛尖——原本由獸骨削成的銳角——竟然不見了，剩下光滑的木質斷面。
「真是的……」柚子嘆了口氣，「看樣子你那把武器要嘛根本沒用過，要不就是太久沒保養了。矛頭一熱就斷，還想用它來釋魂？」
她轉過身，語氣乾脆：「今天先到這。明天一早，直接回這座森林繼續訓練。」
語畢，她一抬手，空間再度扭曲，兩人一貓瞬間回到旅店的房間內。
羅傑瓦里剛站穩腳步，還來不及開口，柚子已語氣堅決地下了命令：「先休息吧。由不得你說不。然後，好好檢查你的武器，別讓它成了你修行路上的短板。」
羅傑低頭看著手中的訊風刺，雖不語，臉上卻寫滿自責與反思。
他原以為自己已掌握訣竅，卻沒料到在專注於力量的同時，忽略了最基礎的準備——武器的狀態。
「我還是太急了……」他心中默默喃喃，感到一絲羞愧。
璃紗靜靜看了他一眼，沒有責備，只輕輕轉身，尾巴輕掃過桌旁的衣物，似是提醒，也似安慰。
羅傑瓦里抬起頭，眼神重新凝聚起決心。
——明天，他會做好準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