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縱天讀完《地獄遊記》那天晚上，天氣很好，沒有風。
「這世上的地獄，大概都比不上現實的辦公室。」
他是這麼想的，然後他睡著了。
他夢見自己死了。沒有劇烈的痛苦，也沒有什麼偉大的結局。他只是睡著，然後醒來，站在一個沒有牆的房間裡。
房間裡有一張桌子，一盞燈，一份表格，標題是《下地獄申請書》。
他填寫得很快，像是參加過很多面試。
牛頭穿著制服，看著表格說：「你去第十層吧。那層最近鬧得厲害。」
他沒有問為什麼。他只問一句：「什麼意思？」
牛頭說：「連站的地方都快沒了。」
第十層地獄現在像是健身房與共享工作空間的混種體。原本設計用來懲罰靈魂的刑具，全被「新壞蛋」們霸佔了。他們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全神貫注。他們進入心流，一做就是數百年，不願下來。
針山上，一名穿瑜伽服的女子盤腿端坐，眼神沉靜，像是在聽風而非忍痛。
「這比 Vipassana 還專注。每根針都是一次回到身體的召喚。」她低聲說。
鄒縱天走到油鍋旁，看見一位前健身網紅正在油面上做漂浮冥想。
「溫度調得剛好，像熱石 spa。油泡聲有助睡眠。這裡比我住的飯店安靜多了。」
一旁的各種刑臺，排隊的人比護照審查還多。新壞蛋們主動排隊，還自備器具，有人甚至提議建立抽籤制度，增加公平性。
問題出在老壞蛋們。
這些活了千年的罪人，本該輪班受苦，按層數來清業報，結果卻被拒於場外。他們抱怨、抗議，甚至上書閻羅王，要求針山與油鍋增加容量。
「我們才是該受罰的原住民！」一位嗜殺的漢朝貴族咆哮，「這些新壞蛋，把地獄當靈修營！」
有些老壞蛋乾脆開始搞自學，搶奪煉獄殘渣自製刑具。
整個第十層地獄充滿誤用的熱情。
刑具不堪負荷、地獄管理系統當機。連痛苦的意義都要重新審查。
閻羅王在會議上沉默了很久，最後說：
「地獄不是設計來讓人滿足的。如果受罰讓人進入心流，那才是真正的大亂。」
他想了想，補了一句：「人類適應力太強了。現在，連地獄也不夠用了。」
下集待續...
